汉武帝晚年，决定立少子刘弗陵为太子。武帝临终前，刘弗陵年仅8岁。选好辅政大臣，是维护西汉王朝统治的关键。他最中意的两位托孤大臣是霍光和金日（mì）磾（dī）。当武帝嘱咐霍光行周公辅成王之事时，霍光推让，认为自己不如金日磾。金日磾是归降汉朝的匈奴人，武帝为何会选择一位匈奴人为托孤大臣？金日磾有何过人之处，就连霍光也自认不如，武帝对此又有何考量呢？

　　尽职尽责，忠心耿耿

　　《汉书》记载，金日磾本是匈奴休屠王太子，后被赐姓金。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在河西之战中多次击败匈奴，迫使昆邪王（也称浑邪王）、休屠王率众降汉。在归降过程中，休屠王一度后悔，被昆邪王所杀。金日磾与其母休屠王阏氏、弟弟金伦因此沦为官奴婢。当时金日磾年仅14岁，被安排在宫中养马。

　　从养尊处优的太子沦为一介马夫，金日磾并没有自暴自弃。身为游牧民族之后，他对养马牧马耳濡目染，将宫中的马养得又肥又壮。有一天，汉武帝宴饮交游，与后宫佳丽一起观赏宫中之马。数十人牵马经过殿下，莫不偷窥。只有金日磾目不斜视，加上他身材魁梧，容貌威严，喂养的马匹又十分肥壮，在人群当中显得格外突出，引起汉武帝的注意，并得到召见。

　　汉武帝非常欣赏金日磾，擢升他为马监，后又晋升为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成为武帝的亲近之臣。金日磾对武帝忠心耿耿，尽职尽责，深得武帝的信任和喜爱，出则陪乘，入则陪侍左右，得到非常多的赏赐。

　　金日磾以忠信著称，在平定马何罗谋反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马何罗与引发“巫蛊之祸”的江充关系亲近，其弟马通在诛杀戾太子过程中力战封侯。后来，武帝认为戾太子是因惶恐而不是谋反起兵，就下令灭江充家族，并诛杀其同党。马何罗兄弟惧怕受牵连，图谋为逆，引起金日磾的警觉。金日磾即使身患小病，也仍然陪在汉武帝身边。马何罗兄弟发兵反叛，阴谋行刺汉武帝，被金日磾识破。金日磾紧紧抱住马何罗，高呼“马何罗反”，并生擒马何罗，保护了武帝的安全。

　　孝顺恭谨，整齐家风

　　金日磾的成长，与其母亲的教导密切相关。金日磾母亲教诲两子，“甚有法度”，得到汉武帝的表彰。金日磾母亲去世后，武帝下诏将其画像放于甘泉宫，并且尊重其习俗和故号，题署为“休屠王阏氏”。金日磾每次入值甘泉宫，都要拜谒母亲画像，睹像思人，感念母亲的辛苦养育和教导。后来，金日磾孝敬母亲的故事广为流传，汉画像石、壁画中就有“金日磾拜母像”。

　　金日磾以身作则，行事谨慎，为后代树立了榜样。虽然成为了汉武帝的近臣后，金日磾面对武帝，数十年却从来不敢直视。汉武帝赐给他宫女，他不敢亲近。汉武帝想将他女儿纳入后宫，他也婉言谢绝，不想凭借外戚身份获取更大的权利。武帝安排首辅大臣，霍光推让，金日磾也谦逊地说，自己是外族人，这样做会使匈奴轻视汉朝。金日磾自觉地站在汉朝立场上，从汉匈关系考虑，认为霍光是更合适的人选。金日磾恭谨审慎，谦退自守，以忠孝著称。他的后代人才辈出，西汉中后期七位皇帝的近侍之臣中，总有金氏子孙的身影。班固作《汉书》评价：“金日磾夷狄亡国，羁虏汉庭，而以笃敬寤（wù）主，忠信自著，勒功上将，传国后嗣，世名忠孝，七世内侍，何其盛也！本以休屠作金人为祭天主，故因赐姓金氏云。”

　　认同汉朝，融入中原

　　汉武帝以开放的心态，接纳匈奴归降之人，并且尊重其习俗，如，以“休屠王阏氏”名号称呼金日磾的母亲。流传至今的汉画像石、壁画中，休屠王阏氏佩戴有两根飘带的尖顶帽，具有典型的胡人形象特征。金日磾则不同，他改汉姓、说汉语、穿汉服，已完全融入中原文化。他本人及后代以“忠孝之道”闻名于世。匈奴呼韩邪单于归汉，班彪称其“忠孝弥著”。匈奴称“孝”为“若鞮”，羡慕汉朝皇帝的谥号皆有“孝”，于是在单于号中也加入“若鞮”。

　　从金日磾开始，金氏家族已完全融入汉朝，努力学习中原文化。其后代金涉、金钦通晓经术，并且通过“举明经”获得功名，金氏家族逐渐发展成为中原世族。鉴于金日磾之后家世忠孝，汉朝重视其作为匈奴休屠王之后的特殊身份，让他们处理一些民族事务。如，金岑担任主客，负责接待往来的少数民族客人；金参一度奉命出使匈奴，加强了汉与匈奴之间的联系。

　　历史上，以金日磾及其家族为代表的匈奴人不断认同中原、融入中原，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加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作出了贡献，金日磾也因此成为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上的代表人物。北魏孝文帝改革，鲜卑旧族多有反对，唯有于烈一族没有参与，孝文帝认为他的志节气概不亚于金日磾。唐初，突厥人阿史那忠为实现“大一统”立下赫赫功勋，《唐书》称“时人比之金日磾”。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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