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特人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贸易担当者,素以善于经商著称。唐代,有大量商人、使臣沿着丝绸之路进入中原地区,并在这里居住生活,其中有许多来自康、安、曹、石、米等昭武九姓的粟特人。留居中原地区的粟特人,“习文儒,与士人通婚者,稍染士风”(《旧唐书·李抱玉传》)。从唐代墓志文献中,可以一窥入华粟特人崇尚儒学、科举入仕的情况。
唐代虞弘墓石龛内雕绘的两个粟特男子,一人抱酒坛,一人捧食盒。 来源:山西博物院
《康文通墓志》载,康文通卒于万岁通天元年(696年),“春秋年七十九”,他一生“修身践言,非礼不动。温厚谦让,唯义而行。于是晦迹丘园,留心坟籍。……讲习诗礼,敦劝子孙。”可见,康文通对儒家文化的接受程度是较深的,不仅自己修身践言,留心古代典籍,而且教导子孙学习儒家经典。
《康敬本墓志》载,康敬本在贞观年间“乡贡光国,射策高第,授文林郎”。虽然墓志没有明确说康敬本在哪一年射策高第(即明经登第,明经科主要考察考生对儒家经典的记忆和理解能力),但可以知道,在贞观年间,有粟特人在科举考试中取得了优异成绩,可见部分入华粟特人的儒学修养已经得到了不小的提升。据墓志所记,康敬本学问极好,“司成硕学,就释十翼之微;弘文大儒,询明六义之奥”。这里的“十翼”是指《周易》的十篇传文,“六义”指《诗经》中的风、雅、颂三种诗歌形式与赋、比、兴三种表现手法。
《大唐故安府君史夫人墓志铭并序》载,墓主人安思温“博学聪惠,遇物多能。儒释二门,特加精意。篆隶得回鸾之妙,庄周自天性之奇”。他不仅精通儒释之学,书法也颇有造诣,擅长隶书与篆书。有学者指出,志主安思温与妻子史夫人是粟特安氏与史氏的联姻,安思温是一名汉化程度很高的粟特人后裔,俨然一位品行出众、温文尔雅、多才多艺的士大夫形象。
《郑岩墓志》记载,郑岩卒于天宝十一载(752年),时年虚岁65。他“年十四,明经擢弟(第),弱冠署临河尉”。也就是说,他14岁考取了明经科,20岁时成为临河县尉。明经科的考试以记诵为主,郑岩14岁中第,说明他天资聪慧。郑岩六代祖名盘陁,盘陁是隋唐时期中亚粟特男子常用名的音译,推测其应为昭武诸国人。郑岩先祖是南北朝时期定居中原的粟特贵族,其后裔与汉人郑氏祖先通谱而更姓,并与士人通婚。
《何文哲墓志》记载,何文哲去世的时间为大和四年(830年),享年67岁。他在唐敬宗时,曾两次参加平定宫廷变乱,功劳显赫。其夫人有二位,皆为康氏,有子六人,儒学修养高,比如儿子贞“气禀清明,学参邹鲁”,儿子实“秀而不稔,已兴叹于宣尼”,儿子赞“年方嗜学,卓尔生刍”。可见,入华粟特人父祖为武将者,子孙渐渐对儒学多有修习,以科举为晋升之路,显示出入华粟特人家族仕宦出现了由武向文的转变。尤其是子孙众多的家族,他们的后代之间已经有了潜移默化、自然而然的分工,即长子多继承父祖之业为武将,幼子则习文儒,志在科举之业,成为文官,进入朝堂。
《米文辩墓志》载,米文辩“有四子,长存遇,登仕郎、试左武卫骑曹参军、经略副使;仲存简,宣德郎、试左金吾卫兵曹参军、节度要籍、兼词令官……季存实,幼曰存贤,皆学习礼经,以期乡秀。”可见,米文辩两位幼子米存实与米存贤皆学习礼经,并以期乡秀,另外一个儿子米存简兼词令官,亦可知其学问很好。一般来说,藩镇军将家族多以武为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军将的后代也开始改变仕宦方式,重视学问,修习礼乐诗文,以满足他们为官为将的需求。
《唐故仓部郎郎中康公墓志铭并序》没有提到墓主人的名字,而是称其为康公。康公“幼嗜书,及冠,能属辞,尤攻四六文章。援毫立成,清媚新峭,学者无能如。”他在会昌元年(841年)进士及第,并在“其年冬得博学宏词,授秘书省正字”,此后多次任职秘书省,可见其学识之高。康公育有多个子女,“长曰齐,乡贡进士。次曰颜,乡贡进士。次曰言,明经及第”。可见,康公与三子都得过科举功名,足见康公家族与儒学、科举的联系。
隋唐时期,科举成为人才选拔制度,世家大族、高门贵姓以及庶人子弟皆以科举为晋升之途。入华粟特人为适应新的环境,长久地融入中原社会,必然也要学习儒家经典,参加科举考试。
现已发现的大量墓志文献,是认识、了解入华粟特人的宝贵材料,使我们可以穿越千年而得见唐代众多入华粟特人学习儒学、参加科举的往事。时光流转,长河漫漫,入华粟特人对以儒学为代表的中华文化接受程度越来越深,最终融入了中华民族的大家庭之中。
(作者单位: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本文系甘肃省“十四五”哲学社会科学发展规划重大委托项目“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料汇编·甘肃卷”阶段性成果。)
(编辑:王琪)最新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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