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9日,从鲁朗镇到林芝市,晴。
今天行走的重点是林芝市的“大柏树王”和藏东南文化遗产博物馆。这棵“大柏树王”树高57米,胸径5.8米,树龄有3200多年,被誉为“中国柏树之最”。说到这里,很多人可能会想起陕西黄陵县黄帝陵前的轩辕柏,那棵柏树据称是黄帝亲手种下的,树龄已有5000多年。我在这里完全无意挑起“树王”之争,只想说说这两棵树的区别与联系。
先说区别。首先,这两棵树的树种不同。林芝“大柏树王”属于巨柏树种,是西藏林芝地区的特有物种,主要分布在雅鲁藏布江河谷两岸的狭长地带。而轩辕柏属于侧柏树种,它也是中国特产,但是分布区域远比巨柏广泛,除青海、新疆外,全国其他各地都有分布。
第二,这两棵树的树形不同。巨柏,顾名思义,就是柏树中的巨人。从之前说到的树高和胸径等数据不难知道,林芝的“大柏树王”挺拔苍翠,有如高耸的南迦巴瓦峰。相比之下,轩辕柏高度虽只有19.4米,胸径却达到8.6米,浑厚苍劲,正如绵延的黄土高原。我们总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一方水土也养一方树。
第三,树龄不同。林芝的“大柏树王”有3200多岁,轩辕柏更是已有5000岁以上,真应了民间那句老话:“千年松,万年柏。”百年人生在古柏面前不值一提。所以,无论是谁,在这阅尽几千年沧桑的大树面前,都要低眉俯首,生出敬畏之心吧。
再说联系。在中国,柏树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孔子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是中原人民心中柏树的品格。在西藏,传说苯教开山祖师辛饶米巴的生命树就是古柏,所以总有信徒远道而来,给这棵“大柏树王”献上哈达,朝拜这寄居着神人灵魂的古树。这样看来,柏树也是中华民族共同的精神象征。
明朝忠臣于谦说,“树坚不怕风吹动,节操棱棱还自持。”中华民族的大团结、大统一就是全体中华儿女最大的节操,它不容撼动、不容挑战。我把这句诗写在大树旁的许愿签上,这不仅是我的心愿,也是我们整个“曼行国道·219”团队共同的心愿。我还在巨柏林里捡了一根树枝。杜甫说,“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希望柏树的芬芳能够一直飘荡在我们的车里,更留在我们的心里。
看罢大柏树,我们进入藏东南文化遗产博物馆。这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是一幅沙画坛城。坛城又叫曼陀罗,它的概念起源于佛教密宗,是密宗本尊的道场。沙画坛城是用矿石磨出的细沙作原料,再把细沙用矿物染料染成蓝、黄、红、绿、白五种颜色,代表五方佛以及人的五智;然后从一个原点开始,由内向外细细地勾画,一点点构建起一方世界。
藏东南文化遗产博物馆这幅沙画坛城,是4位喇嘛花了15天的时间合作而成。真正令我震撼的不是沙画坛城的建成,而是它的毁灭。按照藏传佛教的传统,坛城建好之后,并不保存,而是马上将其毁灭。这个毁灭的过程是由外向内,把所有的沙子都推向中心,坛城起于原点,又复归于原点。
大家能够理解这其中内蕴的精神吗?坛城是用沙子建成的,美丽却又脆弱,正如我们栖息的世界,也如同我们每个人的生命。这就是佛教所讲的无常与空性,让我们看破,却又并不否定生命过程的意义。就像儒家认为所有人终将死去,但仍然鼓励人们追求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一样。我们都竭尽全力地向死而生,我想,这才是人生的真谛。
林芝的“大柏树王”。
打卡219国道5678公里路碑。
6月30日,从林芝市到山南市隆子县玉麦乡,晴。
出了林芝市区,一路向西南而行,就进入朗县的干热河谷地带。我们此次行走219国道,已经不止一次见到干热河谷。在云南,我们经过红河的干热河谷;在滇藏交界之地,我们经过怒江的干热河谷;现在,我们进入雅鲁藏布江的干热河谷地带。
跟此前的干热河谷相比,雅鲁藏布江两岸山上的石头更多,类似于东北所说的砬子,雄峻的石头山上基本没有植被。但是,据当地人讲,如果沿着河谷走进山沟,就会看到犹如世外桃源的丰饶景色。朗县盛产核桃和辣椒,水果也非常甜,这是干热河谷的经济价值。
在朗县,我们有了此次进藏以来最为震撼人心的收获——有幸见到朗县列山古墓群。在海拔3200米左右的列山南坡,184座封土大墓随着山势布满山头,绵延几公里。我的同事小任惊呼道:“这简直就是西藏的‘金字塔’!”确实,这些大墓每座占地都在半亩左右,封土堆大概有一米半到两米高,外观极其雄伟。大墓的封土分为四层,每一层都是用此地盛产的页岩和泥土构筑,上面再涂上一层胶泥。问题是,大墓所涂的胶泥并非产自当地,而是从林芝或者拉萨运来的。考虑到当地相当不便的交通情况,要建这样的大墓,绝非普通人家所能办到。那么,这些大墓究竟属于什么人呢?由于缺乏明确的考古信息,这个问题直到现在还充满争议。我们只能说,它属于1300年前的吐蕃时代,属于非常显赫的贵族。
要知道,山南是吐蕃文化的发祥地,它在西藏的地位犹如晋南、豫西对于中原的意义。吐蕃的第一块农田、第一位赞普、第一座宫殿、第一座佛寺都出现在山南,有着相当厚重的历史底蕴。朗县位于林芝市与山南市的交界处,已经能明显看出山南文化的味道。
离开列山古墓群,我们很快就踏上一条具有十足挑战性的烂泥路。这条路烂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在这里,山是立起来的路,路是倒下去的山。我们乘坐的小车是后轮两驱,本质上并不适合越野,饶是神勇的司机小哥把方向盘左打右打,打出了东北大秧歌的节奏,但还是听见石头一会儿撞在底盘上,一会儿又撞在侧门上,让人着实捏了一把汗。
最烂的路上才有最好的风景。这是我们此次行走219国道屡试不爽的结论,这一次,它又应验了。高山、溪流、瀑布、雪墙、云烟、森林、草地、牦牛,以极高的密度扑入我们的眼帘。明明下着雨,从天到地却都是那么清澈透亮,真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可惜今天我们的拍摄设备只有几部手机,实在配不上这神奇瑰丽的风景。不过没关系,人的激情和勇气胜过一切精良设备。就在洛河的一处激流前,我冒雨打卡,对着扑向我的滔天浪头大声呼喊:“那些打不倒我的,终将会让我更强大!”是的,我深信,汲取了大自然浑厚磅礴的生命力,我们整个队伍都会更坚强。
我们今天的旅途目的地是玉麦。“日出高原,牛满山坡;家在玉麦,国是中国。”2017年,这段诗意而深情的颁奖词感动了全中国。关于玉麦的故事,我们后面接着说。
藏东南文化遗产博物馆的沙画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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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吴艳)最新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