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滩遗址位于安徽省马鞍山市含山县铜闸镇凌家滩村,距今5800年至5300年,是迄今发现的长江下游同时期面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聚落遗址,与红山文化、良渚文化并称“史前三大玉文化中心”。
今年是凌家滩遗址发现40周年。由故宫博物院与安徽省文化和旅游厅、马鞍山市政府联合主办的“文明先锋——凌家滩文化玉器展”日前在故宫博物院文华殿展出。展览共展出来自5家考古文博机构的399件(套)重要文物,种类涵盖玉石器、陶器、骨器等,很多珍贵文物为首次展出。展期将持续至3月16日。
著名考古学家严文明认为:“在长江下游,凌家滩人是首先走上文明化道路的先锋队。”这正是此次展览主题“文明先锋”的由来。
展览现场。
卓越治玉技艺的结晶
凌家滩遗址属于新石器时代晚期。彼时的中华大地,刚刚进入文明起源的加速阶段,凌家滩遗址便是这一伟大进程的重要见证者。
从遗址布局来看,凌家滩拥有较为规整的聚落规划,大型祭祀区、墓葬区、居住区以及手工作坊区等区域明确,反映出当时已具备相当程度的社会组织与管理能力。尤其是墓葬中出土的大量精美玉器,彰显了凌家滩出现集社会管理与宗教信仰于一身的王权政体,是解开凌家滩文明密码的钥匙。
凌家滩遗址目前共出土1200余件玉器,类型以环形器(环镯、小璧)、半环形器(玦、璜、珩)、管为主。半球、月牙等形状的小饰品,应是利用边角料加工而成,可能是作为附属物与服饰、仪仗用品配套使用。玉人、玉龙、玉龟、玉鹰、玉虎及神秘的刻图玉版,尤为令人瞩目。
玉鹰。
玉人。
玉龙。
展览中,琳琅满目的玉器令人目不暇接,淋漓尽致地再现了当时发达的治玉工艺。在材质选择上,凌家滩先民具备较高的鉴别能力。他们选用的玉石种类丰富,包括透闪石、阳起石、蛇纹石等,这些玉石质地温润、色泽柔和,为制作精美玉器奠定了基础。在制作工艺方面,这些玉器更是达到了令人惊叹的高度。在切割技术方面,主要使用了线切割和片切割,切割面平整光滑,有些玉器薄至0.1厘米,可见工艺之精湛;钻孔工艺同样令人称奇,无论是单面钻孔还是双面钻孔,孔径均匀,孔壁光滑。
凌家滩遗址共出土6件完整的玉人,3件为立姿,3件为坐姿,此次展览展出4件。玉人背后都有斜向对钻的穿孔,放大后发现孔中有一个管芯,管芯的顶端直径仅有0.15毫米,犹如发丝般纤细,很难想象在远古时期,没有金属工具的情况下,先民们是如何完成如此精细的操作的。
雕刻工艺更是凌家滩玉器的一大亮点,阴线刻、阳线刻、浅浮雕、圆雕等多种技法被运用。展品玉龙以独特的造型和流畅的线条,彰显了抽象雕刻的魅力。玉龙首尾相连,身体卷曲成环形,器身扁平,龙首吻部凸出,头顶伸出两角,阴线刻出耳、嘴、鼻、眼,龙身外缘一周刻有17条斜线象征龙鳞。这是迄今发现最早的有角、有鳞的玉龙,极具生命力的形态体现了凌家滩先民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玉器背后的精神世界
凌家滩玉器不仅是物质文化的体现,更是当时宗教信仰的重要载体。凌家滩先民在不断“问天”中,生发出探索宇宙、自然万象的祭祀、占卜、观象种种行为。遗址发现的大量祭祀、占卜遗存亦揭示了先民朴素的宇宙观,也诉说着以祭祀、占卜活动为核心的原始宗教信仰。
刻纹玉版、玉龟,以及与两者组合使用的玉签,在此次展览中首次联合展出。玉龟由背甲和腹甲两部分组成,二者可以扣合,两件玉器出土时,龟腹甲在上、背甲在下,背甲压在玉版一角上。刻纹玉版上的图像分为三层,第一层为中心小圆圈和八角形纹,第二层是指向大圆圈的八个“圭形”图标,第三层为指向玉版四角的四个“圭形”图标。有学者认为,这些器物可能与占卜、历法有关,或许也是凌家滩先民沟通天地、预测吉凶的重要法器,反映出他们对宇宙、自然的敬畏与探索。
展览展出的玉人服饰精美,表情庄重,双臂贴胸,十指分开,似为礼神致敬之姿,呈现出静穆、虔诚的精神状态。专家推测认为,他们可能是凌家滩高等级贵族中巫师的形象。
此次展览还展出了一只玉鹰。玉鹰作展翅飞翔状,头和嘴琢磨而成,眼睛为一对钻的圆孔;下部雕刻扇形齿纹,作为鹰的尾部;两翅上各雕有一猪头;胸腹部刻划一圆圈纹,内刻八角星纹。鹰在古代文化中多被视为神鸟,具有沟通天地、传递信息的能力。凌家滩玉鹰可能代表着先民对神灵的敬仰和对美好生活的祈愿。
这些玉器所承载的宗教文化,是凌家滩文明的精神内核,凝聚着当时人们的思想情感和价值观念。
占卜用玉器。
玉璧。
凌家滩文化的开放视野
凌家滩玉器不仅展现了自身独特的文化魅力,还揭示出其与周边地区文化的交流与共生,体现出凌家滩文化与其他史前文化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玉器材质来看,凌家滩部分玉石的来源并非本地,可能是通过贸易或其他交流方式从其他地方获得。这表明凌家滩在当时已经参与跨地区的资源交换。从器物造型和纹饰来看,凌家滩玉器与良渚文化、红山文化玉器等都有相似之处。如凌家滩的圆雕玉人头像与良渚玉器兽面纹在纹饰上极其相似,这暗示了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的文化交流。而红山文化中的玉猪龙与凌家滩的玉龙,都体现了对龙这一神秘动物的崇拜。此外,凌家滩遗址出土的“介”字形冠饰与红山文化、良渚文化的“介”字形玉冠饰应有渊源关系,是史前三大玉文化密切交流的佐证。
跨地区的文化交流反映出凌家滩文化具有开放包容的特质。它并非孤立发展,而是积极与周边地区互动,吸收融合其他文化的精华,从而使自身不断得以丰富和发展。这种交流共生的模式,有力地证明了中华文明的多元一体。
“凌家滩文化玉器展”通过深入挖掘凌家滩遗址丰富的考古实证、发达的治玉工艺、神秘的宗教信仰、开放的交流共生,让观众更深刻地认识中华文明的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与和平性。
从凌家滩玉器的发展脉络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华文明从远古走来,历经数千年的传承与演变,始终保持连续性,绵延不绝。凌家滩先民在治玉工艺上的创新,为后世的玉器制作奠定了基础。在统一性方面,凌家滩文化在发展过程中,积极与周边地区交流,吸收融合不同文化因素。尽管各地域文化存在差异,但在核心的文化价值观和精神追求上,却有着高度的一致性,共同构成了中华民族的文化根基。
时至今日,“玉”早已成为中华文明的文化基因与文化符号,它既承载着中华民族的精神与情感,也是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媒介。展览中那件形制罕见的凌家滩重环玉璧,外形优美独特,是2022年北京冬奥奖牌设计灵感之一。一枚枚闪亮的同心圆玉璧奖牌,犹如文化使者,带领中华玉文化走向世界,走向未来。
(作者单位:故宫博物院器物部)
(编辑:吴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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