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是古代鲜卑、柔然、突厥、回纥、蒙古等民族对其统治者的尊称。魏晋南北朝之后，中央王朝的皇帝获奉“圣人可汗”“天可汗”“腾格里可汗”等尊号，深刻表明不同历史时期中央王朝对边疆地区进行了管辖与治理，有力证实各民族对中央政权认同持续深化。

　　“可汗”：从部落首领到政权首领

　　“可汗”，最初用于称呼鲜卑部落的首领。3世纪时，鲜卑部落中已有此称。据《资治通鉴》记载，魏元帝景元二年（261年），“鲜卑索头部大人拓跋力微始遣其子沙漠汗入贡，……至可汗毛，始强大，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后五世至可汗推寅，南迁大泽。”到5世纪初，可汗的含义进一步扩大，由最初对部落首领的称呼扩大到对少数民族政权首领的称呼。402年，柔然首领社仑统一漠北，自称“可汗”。据《魏书》记载，社仑“自号丘豆伐可汗”，可见此处的“可汗”是指柔然政权的首领。

　　北魏建立后，可汗的含义进一步扩大到指代正统王朝的皇帝。例如，北朝民歌《木兰辞》云：“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有研究认为，木兰身处年代为北魏太武帝向北大破柔然期间，“可汗”“天子”均指北魏皇帝。又如，在内蒙古自治区鄂伦春自治旗嘎仙洞发现的太平真君四年（443年）石刻祝文称：“天子臣焘……光宅中原，惟祖惟父……皇祖先可寒配。”这里的“天子”是指北魏皇帝拓跋焘，“皇祖先可寒（可汗）”则是指拓跋焘的祖父拓跋珪、父亲拓跋嗣。这说明，至迟到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统一北方时期，可汗的含义已经扩大到指代皇帝。

　　“圣人可汗”：“大一统”大势的反映

　　“圣人可汗”是隋朝时期西北诸蕃对中央王朝皇帝的敬称。据《隋书》记载，开皇二十年（600年），东突厥启民可汗向隋文帝上表陈谢，表示主动归附。表文曰：“大隋圣人莫缘可汗，怜养百姓，如天无不覆也，如地无不载也。诸姓蒙威恩，赤心归服，并将部落归投圣人可汗来也……千万世长与大隋典羊马也。”

　　此后，西突厥处罗可汗也尊称隋炀帝为“圣人可汗”。《隋书》记载，大业八年（612年），处罗可汗在元旦朝会之际给隋炀帝上寿曰：“自天以下，地以上，日月所照，唯有圣人可汗。今是大日，愿圣人可汗千岁万岁常如今日也。”从汗号形制来看，处罗可汗尊奉隋炀帝为“圣人可汗”与启民可汗上表对隋文帝的汗号一致，表明隋朝的皇帝是突厥各部名义上的君主。

　　启民可汗上表奉隋文帝尊号，处罗可汗为隋炀帝奉上尊号，都是主动声明与隋朝的政治臣属关系。这不仅充分体现出北部边疆地区与中原地区各民族之间的深度融合，也证实突厥各部对隋朝的认同，反映出南北朝到隋朝时期“大一统”的历史发展趋势。

　　“天可汗”：北方各民族对唐朝高度认同

　　唐朝统治者奉行“华夷一家”理念。贞观四年（630年），唐朝攻灭东突厥汗国，隋末以来受制于突厥的北方以及西北诸蕃臣属唐朝，尊唐太宗为“天可汗”。《唐会要》记载：“诸蕃君长诣阙，请太宗为天可汗。乃下制，令后玺书赐西域北荒之君长，皆称皇帝天可汗。”

　　古代北方游牧民族多信仰萨满教，崇拜天神，“天可汗”意指最大、最神圣的可汗。唐太宗被尊为“天可汗”，意味着他是各民族认可的“天下共主”。而唐太宗统合农牧、郡县南北的举措，又进一步密切了中原与边疆地区的联系。

　　在唐代，除太宗之外，高宗、玄宗、肃宗、代宗以及德宗诸皇帝都曾被北方各民族尊为“天可汗”。《全唐文》记载，开元二十九年（741年），突厥登利可汗向唐玄宗上表称：“顶礼天可汗如礼诸天。奴身曾祖以来，向天可汗忠赤，每征发为国出力。今新年献月，伏愿天可汗寿命延长，天下一统。”由此可见北方各民族对唐朝及“大一统”思想的高度认同。

新疆和田博物馆藏《高昌馆课》中收录的西域地方政权向明朝中央政府朝贡的奏表中，称明朝皇帝为“天皇帝”。张新国供图

　　“腾格里可汗”：“天下共主”理念的延续

　　明朝皇帝在蒙古、满、维吾尔文献中通常被称为“腾格里可汗”（天可汗）或“天皇帝”。明朝对西域地区的治理，不仅设置哈密卫，还以册封和任命西域各地首领的方式管理当地行政事务，如哈密王、别失八里王、亦力把力王、瓦剌王等。不仅如此，西域当地的都指挥、都督佥事、指挥、千百户等官员也是由明朝任命的。在《高昌馆课》中，就保留有多份吐鲁番地区、和田地区和蒙古瓦剌部向明朝朝贡的奏表和公文。表文中把明朝皇帝称为“腾格里可汗”“天皇帝”“天皇帝主人”。可见，明朝皇帝也是西域地区认可的共主。

　　清朝建立后，皇太极与蒙古各部落会盟，被尊为“博格达彻辰汗”。自皇太极起，清朝皇帝就兼任蒙古各部的大汗。顺治帝的尊号是“额耶尔札萨克汗”，康熙帝的尊号是“恩赫阿木古朗汗”，雍正帝被尊为“纳伊拉尔图托布汗”，乾隆帝以其文治武功被尊为“腾格里特古格奇汗”，即“天可汗”。据清代文献《啸亭杂录》记载，乾隆年间，生活在新疆地区的蒙古杜尔伯特部首领策凌去世前叮嘱部众：“天可汗之恩，万世不可负也。”

　　“可汗”尊号的演变，反映出不同历史时期“大一统”格局的深化与拓展，体现出“大一统”是各民族共同的价值取向。历史事实深刻表明，“大一统”一直是我国历史发展的主脉。

　　【作者系新疆医科大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基地主任、教授，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多民族大一统视域下敦煌吐鲁番所出唐代籍帐文书整理与研究”（项目号21VJXG002）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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