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博物馆有一件镇馆之宝——“玉琮王”。它体型硕大，重达13斤，纹饰独特、复杂精美，是良渚文化最具特点和代表性的玉器之一。

　　1936年，西湖博物馆馆员施昕更在余杭良渚镇一带进行考古发掘，从几片黑陶开始，逐渐揭开了良渚文化的神秘面纱。此后的几十年间，经过考古人员持续发掘和研究，确认了该遗址属于人类早期城市建设范例之一，从而为将中华文明追溯到五千年前提供了有力证据。2019年7月，良渚古城遗址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它以充足的实物依据和确凿的学术支撑，向世界实证了中华五千年文明史。

收藏于浙江省博物馆的玉琮王。

　　良渚文化出土了大量玉器，尤以玉琮最为发达，且数量众多。

　　玉琮，是中国古人用于祭天的重要礼器。《周礼·春官》有“苍璧礼天，黄琮礼地”的记载，即以玉璧祭天，以玉琮祭地，是中国古代用玉礼拜天地四方、“藏礼于器”观念的表达。

　　玉琮的历史可追溯至新石器时代晚期。它是一种中空筒型器，既有内圆外方形，也有扁体形状。有的外壁素面无纹，有的则刻有兽面、人面或组合型等不同类型的纹饰。山东龙山文化、浙江良渚文化、广东石峡文化、山西陶寺文化、陕西石峁文化、甘肃齐家文化等遗址都发现了玉琮，这说明早在四五千年以前的新石器时代晚期，玉琮就在我国黄河与长江中下游的广大地区普遍存在了。

“神人兽面纹”细节图。　本文图片来源：浙江省博物馆网站

　　玉琮，这一古老而神秘的玉器，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域和不同文化中都扮演着重要角色。尽管它们在体积、质地、形态和纹饰等方面各具特色，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都为筒状器型，并且有一个贯穿中间的圆形孔洞。

　　为什么玉琮中间会有一个圆洞呢？一般认为，这与昆仑山有关。

　　昆仑山在中华文化中的地位十分重要，它是中国神话系统里最重要的神山之一，被称为“万山之祖”。《山海经》记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山上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居住着众多神仙和灵兽。

　　在中国神话体系中，昆仑神话保存完整，自成系统，人物形象众多，有西王母、盘古、女娲、后羿等。西王母作为地位最显赫的女神，掌管长生不老药；盘古开天辟地，他的身躯化作世间万物；夸父追日，讲的就是巨人夸父追赶将要从昆仑山落下去的太阳的故事；还有女娲补天，周穆王与西王母瑶池相会，黄帝在昆仑山食玉等，充满神奇色彩。

　　神话反映了古人对世界的认知和想象。中华民族对天的崇拜自古有之。古时，人们通过观察天象来预测天气变化、确定农时、安排生产活动。在古代先民的观念中，天地之间的界限被赋予了许多神圣和神秘的色彩，但并非完全不可逾越，而是可以通过某些神圣之地相连通。传说，在昆仑山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每当夜幕降临，太阳便会从西边这个窟窿中缓缓落下，而到了第二天清晨，太阳又会从东方升起来。因此，昆仑山也被视为连接天地的神山。

　　为什么“昆仑”和“窟窿”会联系在一起呢？这要从古汉语说起。古代汉字有一个特点，是重音不重形，在书写不发达的古代，发音相近但字形不同的字经常会被互相借用，以满足记录语音的需求。有学者提出，“昆仑”和“窟窿”发音相似，“昆仑”是“窟窿”的一种记音。语言学家林语堂《古有复辅音说》引《宋景文笔记》曰，“孔曰窟笼”，又引江南《志书》太仓州“飜（fān）语为字者”条下曰“孔为窟笼”。从音韵学的角度解释，“窟窿”是“孔”的反切音。发音方法上，“窟窿”是“孔”的缓读，“窟窿”急读则为“孔”。在词义方面，“孔”“窟窿”都有洞的意思。《山海经》记载，昆仑山是西王母“穴处”之地，穴也是洞。《汉书·地理志》载，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石室，石室也是山洞的意思。

　　为了从形制和象征意义上将昆仑山和太阳联系在一起，古人制作了中间有窟窿的玉琮用来祭天，将其视为人类与天沟通的神物。玉琮作为古代中国的重要礼器和祭器，不仅折射着古人对天地自然的敬畏，还承载了深厚的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

　　几千年来，生活在中华大地上的人们从未停止过对宇宙和自然的探索，人们把现实与瑰丽的想象结合起来，形成对自然的看法，解释世界从何而来。

　　从新石器时代晚期开始，玉琮在中华大地上普遍使用，证明早在五千多年前，中华大地上不同区域的人群已经形成了共同的信仰和宇宙观，如满天星斗般的各类型文化遗址虽然相距遥远，却有着密切联系，为中华文化圈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基础。（作者单位：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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