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团窠滴水纹织金锦褡裢荷包。中国民族博物馆供图
荷包虽小,情意绵长。它将所有的情与爱、思与恋“包”在其中,成为极具中华民族特色的传情之物,是中国式古典浪漫中最明朗的表白。“子规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荷包所传递的相思之情,也在中华文化传承千年的历程中被打上深深烙印,成为国人共同的文化记忆。尽管荷包不再是今人传递爱意的必备之物,但这份文化记忆凭借着文物的无声讲述,将亘古不变,代代相传。
穿越千年的历史长河,回溯至元代净州路(今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市四子王旗)的草原古城,似乎仍能听到金戈铁马、烈火狼烟中传来的鼙鼓声声,看到上演的一幕幕壮烈的历史剧。在这片演绎着草原文化和农耕文明交织画卷的土地下,埋藏着一枚小小的元代荷包。透过其中的一针一线,折射出从蒙古、汉等民族交流到世界对话的延绵文脉。
这件文物全称为“元代团窠滴水纹织金锦褡裢荷包”,上世纪末出土于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市四子王旗元代墓葬遗址。包型为长方形,以织金锦为面料,夹层,绢里,表面以深色丝线起花,上有如意云头纹、滴珠窠纹等,上下残留布系带,精致实用。荷包属褡裢样式,褡裢即一个方形布袋,中间开口,两头各有一袋,可搭在人肩头或牲口背上,后逐渐从承装大件物品演变为装饰性小型褡裢荷包。
该荷包在制作技法上采用了织金锦,印证了蒙古族、汉族深入的文化交流,并凸显了元代社会风尚的流行趋向。织金锦是以金缕或金箔切成的金丝作纬线织制的锦,这项织造技术肇始于战国时期,在唐宋之际逐渐成熟,并受到辽、金、元三朝崇尚黄金的北方游牧民族统治者的喜爱,元代的织金锦技术在两宋基础上取得了空前发展。元代的蒙古族贵族不仅衣着华丽的金锦,就连日常生活中的帷幕、椅垫、床被,以及小小的荷包,都能找到以织金锦所制的实物遗存。
因此,表面上看,织金锦编连起可供平常佩戴的褡裢荷包,实则联结了草原文化和中原文化相互交融的历史脉络。以技艺、文化、制度、社会风尚为外在表现的多民族相互亲近、兼收并蓄,构成了中华历史上各民族追求团结统一的内生动力,并形塑了根深叶茂的中华文明的根性——无与伦比的包容性和吸纳力。
荷包的纹饰是社会审美情趣和生活理念的反映,更是文化流动的符号。团窠纹是我国古代民族文化的重要代表,但从其起源与发展看,则体现了中西方文化相互影响下的继承与创新。汉代丝绸之路开通后,西方艺术文化形式也逐渐影响到中原的装饰文化。团窠纹吸收改造自中亚的联珠团窠纹。联珠团窠纹是指外面带有一圈珠子,圈内有一个或一对动物的纹样。该纹饰起源于波斯文化中的王权之环,代表神明将权力赐予君王。到了萨珊王朝时期,它变成一种宗教意味浓厚的纹饰,象征着光明与神明福佑,成为波斯艺术普遍使用的图案。
团窠图案在北朝时传入中原地区,在唐代达到顶峰,并在丝绸上普遍应用。它以饱满的圆形为基本式样,层次丰富、形象丰满,符合唐代雍容华贵的审美风尚。在波斯联珠团窠纹样的基础上,人们又加入中原地区“天圆地方”“美好团圆”的传统美学观念和文化内涵,逐渐形成四季花卉、人物动物、吉祥龙凤等多种题材的团窠纹样式。通常情况下,窠与窠之间没有直接的交叠,而是上下左右交错出现,用辅助纹饰关联,既相互独立又不断往复,变中取律,极具观赏价值。元代蒙古族学习吸收中原文化特色,体现在对装饰纹样的运用上——元代服饰面料普遍使用团窠纹图案,这件荷包便借鉴了典型的滴水团窠纹样。
一方小小的荷包,既能盛放古今贯通的儿女情长,也能承载中华悠悠千年大历史观下的文化融合属性。用一件物品传达心意,是人类社会约定俗成的习惯和行为。在古代,荷包除了表征身份、寓意吉祥外,最大的功用便是表达相思。也许是净州路古城的一位蒙古族女子,用绵绵情意绣出这一传情的荷包。人们无法判定这枚元代荷包曾经历何人之手,具有何种意象,但文物解读的浪漫之处便在于,以今人之见赋予一件物品跨越时空的情感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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