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中国画） 欧阳银坤

　　中秋临近，月将盈满。

　　傍晚走向城外，蜿蜒的小路，一轮染了桔红色的月亮挂在天上，月光洒满山野水域。这是多么莹润的一轮月亮啊，低低悬挂在夜的苍穹，就像当年家乡的月亮。朋友说，看，这是黄昏的秋水，家乡的月亮！只这几个字，便让人感受到它的温暖，仿佛真的是置身故乡了。

　　家住水滨。有水的地方，总比其他地方多几分月色；有水的地方，月亮是不吝它的存在的，天上地下，浑然都是朗月辉照。其实，最好的月，还是在中秋。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想起家乡，心头不觉漾起一丝柔情。

　　故乡是个不大的山寨，依山傍水，母亲在那里工作时，我就跟着在那里生活。每到中秋，邻家阿娘怕我们冷清，常把我们接到家里。我喜欢坐在她身边，倾听唯有阿娘才会讲述的神话故事。

　　我喜欢热闹，总觉着有母亲的怀抱、阿娘的陪伴，中秋那轮月亮才比任何时候都圆。

　　记得童年时，夏天远去，深秋到来，夜晚的屋子里尚有几分潮热。劳累了一天的乡人们，坐在自家堂屋门前，一边纳凉歇息，一边仰望着天上的月亮，亮光光的月亮就在头顶，仿佛伸手就能触到它的边沿。

　　故乡的中秋，家家户户是要做月饼的，因为有了月饼才可以拜月。母亲很小的时候，姥爷姥姥就去世了，她不会做月饼，是参加工作之后才吃上月饼的。母亲上过识字班，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山东沂水县的师范学校，毕业后当了一名教师，在乡村扎根30多年，直至退休。母亲很少做精细的饭菜，也不大会做。倒是邻家阿娘会做月饼，在她陪嫁来的小红木箱里，每年都收藏着一小袋芝麻，白色的布袋，用线绳紧紧地扎着口，不到中秋不会拿出来。

　　故乡人做月饼，除了芝麻，还要加上冰糖和红枣。把油酥面炒一下，和成面团醒好搓成条，掐出大小相同的等份，擀成中间厚四周薄的圆皮，将月饼馅包在中间，按进木制的模子里压扁，倒出来后摆进锅里慢慢烤熟，香酥的月饼就做好了。

　　阿娘做月饼的时候，大家都会去帮忙，帮她拾柴、做青红丝。我爱吃故乡的月饼，是因为里面的青红丝好看，吃着也甜，还筋道。青红丝用萝卜丝做成。每年秋收后，故乡人把萝卜切丝晾干，染成青红两色，用于做月饼的馅儿，醒目好看。故乡的月饼样式简单，味道单纯。

　　阿娘还会做年糕。采来青莲的叶子和野生熟透了的梅子，榨汁后加上糖，和进柔滑细腻的糯米粉里，反复搅拌揉搓，再放进锅里用大火蒸熟。年糕是用天然植物做成的，不同颜色的植物，能做出不同颜色的年糕，青莲叶子做出来的是墨绿色的，梅子做出来的是胭红色的。各种植物的颜色在阿娘的手上焕发出光彩，年糕形状则由阿娘任意发挥。生活拮据的年代，过节都是家家一起动手，共同发挥聪明才智，才能将粗米做成细饭，日子才能过得热闹。

　　赏月的时候，阿娘给我们讲嫦娥和玉兔的故事，把那月宫里的人物、场景讲得绘声绘色，让人遐想联翩。母亲也把从供销社买来的月饼分成多份，送给大院里的小孩子吃，包装朴素的月饼纸上透着月饼的香味。我参加工作后，每逢中秋买回家的月饼盒上也都绘着嫦娥奔月的图案。可惜的是，那些月饼都不如家乡月饼的味道好。

　　如今，故乡人的生活日新月异，家家住着崭新的房屋，有着宽敞的院落。村后的山上种满了层层果树，春至有花，秋来有果；河边水草肥美，水中鱼虾雀跃。有人从城里还乡探亲，手里大包小包，尽是高级月饼、点心……

　　又至中秋，80多岁的阿娘不忘托人给我捎来自制的月饼，让我有机会回味童年的时光，再品那种永久不变的中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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