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走进科尔沁沙地南缘,那一簇簇新绿之间,无不书写着生命的顽强。印象中,沙地里的沙子并没什么惊奇之处,然而,沙子里流淌着的水源是那么的清澈、洁净而又甘甜,那是沙地里流淌着的血液啊!那也是沙地里一切生命的源泉。
清沟水
从科尔沁左翼后旗潮海苏木前场子到后二十家子村相距4公里的低洼地带,流动着许多沙丘。在这些沙丘之间,断断续续地流淌着一道水系。人们无法确切地考证出这道水系是什么年代形成的,只知道水系是从科尔沁草原西部的大清沟方向而来,世世代代滋润着流域内沙地人的日常生活。
这道水系曲曲弯弯,被流沙阻隔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水泡子。人们给这些水泡子取了好听的名字:草泡、菱角泡、白沙泡、压葫芦泡等等。
有人说,这道水系是在科尔沁草原出现沙子以后就有了的,但那时水边生长的植被要比现在葱茏得多,水势也比现在浩渺得多。这道水系的上游是台吉营乡大泡子和莲花土乡的莲花泡,源头都在大清沟。
大清沟山高树密,林海莽莽,自然条件非常好,尤其是大清沟水库长期以来以盛产鱼虾而闻名。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向往能吃到大清沟水库里肥美的鲢鱼,偶尔吃过几次,那种鲜嫩香滑的味道至今难忘。
大清沟的水流到下游的菱角泡和白沙泡后就断流了。全域流程约40公里,水边生灵济济,水草丰盈,人与自然共同演绎着绿色的交响曲。
沙潜流
沿后二十家子村小学校园左侧的蒲草泡南下,约4公里长的低洼地上,有一条人工水壕连接着流动沙丘之间大大小小的水泡子,其作用是雨下多了的时候向下游泄洪。
可是,在我的记忆中,这些水壕似乎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平时,根本看不到有多少水从壕沟中流过,只是雨下得特别大的时候,水才顺着壕沟淌上一天半天。然而,就是这一天半天的流水,给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提供了极好的捉鱼机会,并且次次都收获颇丰。
这些大大小小的水泡子极其神奇。大旱的年头,泡子里的水不见少多少;水涝灾年,泡子里的水也不见多很多。更神奇的是下大雨时,下游的白沙泡和菱角泡,任上游泡子里的水顺着壕沟使劲地往里灌,但从来没溢出来过;干旱年头一连几个月滴水未进,也没干过。这两个水泡子周围都矗立着很高的沙山,又没有再向下游泄水的流水壕,那么,那些水究竟都跑到哪里去了?
带着这个问题,我曾经走访过潮海苏木综合场渔业队的老渔翁刘全爷爷。
当时,老人家正要去泡子里打鱼,听我提出这个问题,就带上我,让我坐到船头上,对我说:“你问这水哪去了?我告诉你,水都奔地下跑了。”
“奔地下跑了?”我有些迷惑不解。
刘全爷爷解释说:“沙地里有潜流,外人不知道。你看,一般人看沙地、沙丘、沙山,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什么生气,其实这些都是活的呢。它们每时每刻都在流动,今天这样,明天那样。不信你在沙地里挖口井,就会看到沙里的水在流,沙也在流,流沙还会发出‘沙沙’的响声哩。”
刘全爷爷说得很高兴,就像个孩子一样,既顽皮又幽默、认真。从他的表情中,我能感受到他的那种自豪感,这是他以多年的经验对沙地的总结呀,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
出于好奇,一天我在沙地上真的掘了一口小井,我发现那井里的水确实是缓缓地在向东南方向流动。可是,任我怎么趴在井壁上定睛细看、侧耳倾听,始终未能看到沙在流,也未听到流沙发出的响声。也许是我掘的深度和宽度不够吧,但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能想象得出沙地深处确实存在水流“呼呼”的情景。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原来,冲破这重重沙地、沙丘、沙山阻隔的,正是这沙地里永不停息的“潜流”啊!
草泡子
草泡子水不深,水面却很大,光泡子中间的明水部分就有四五亩,其余几十亩水面均生长着清一色的芦苇和蒲草。芦苇和蒲草很壮很高,但不密,各种水鸟儿自由往来,它们喜食鲜嫩的水生藻类和肥硕的小鱼小虾。
草泡子是水鸟儿的快乐世界。冰封化开以后,无数水鸟儿以各种方式在泡子周围争相寻求配偶,一声声温情的啼叫从清早一直持续到傍晚。这些水鸟儿各有各的生活方式。野鸭将蛋产在岸边沙坨坡上的灌木丛中,每每怕人看见,出窝后急忙用沙土和草叶儿盖严。苇雀把巢明晃晃地挂在离泡边最近的沙榆枝上,巢像小孩的棉鞋,顶端留有一个极小的洞口儿,只有芦雀自己的身体方能钻进钻出。大多数水鸟儿都把卵产在泡边草丛中的窝里,十分隐蔽,不豁出功夫仔细观察和寻找是发现不了的。
待到夏末秋初,一批批幼鸟孵出以后,满泡子“吱呀”嬉闹声不绝于耳。大鸟儿带着小鸟儿,一群群地游来荡去,小鸟儿“叽叽”地叫着,翅膀上还没长出多少羽毛,却逞能似的立在水面上展翅滑翔。
我喜欢在芦苇和蒲草中寻找水鸡窝,看水鸡怎样将小水鸡孵出蛋壳。那些白脑盖儿满身乌黑的水鸡,习惯把窝做在水面上。它们用数十根青芦苇和青蒲草,交叉着搭在粗壮的露出水面的苇秆上,窝边略高呈圆形,像个青瓷盘,里面铺层苇叶。水鸡们就在那上面下蛋,一次下十几个,多则几十个。水鸡蛋比家鸡蛋小,圆圆的没有大头小尾,一概青灰色的皮儿。农历端午节前后是水鸡下蛋的旺季。
草泡子也是鱼儿们快乐的家园。草泡子里有十几种鱼类,以黑背鲫鱼最多,鲫鲤杂交鱼较少。春风吹皱水面泛起涟漪,寂寞了一冬天的草泡子便有了无限的生机。这时节,有人把顺篁下到水里,半天儿的工夫就倒出来七八条半斤重的鲫鱼。我最爱听顺篁离开水面时那种“噼里啪啦”的声音。因为那声音特入耳,它曾给我的童年带来过无比的喜悦。开河的鲫鱼最好吃,肥,没有太大的腥味,适合清炖。清炖开河的鲫鱼,甭说吃肉,闻着那炖出来的香味儿就很解馋。
草泡子里还有一种极其珍贵的动物叫麝鼠(老乡们管它们叫水耗子),这种状如小狗的水兽最擅长游泳。它们把洞挖在泡边的岸上,洞口儿却留在水里。不知内情的人想在岸上找到它们的洞口,比登天还难。那些麝鼠好像不怎么怕人,这可能与老乡们长期对它们爱护有加相关。麝鼠的生活很有规律:在水草间,它们有自己固定的行走路线,除非遇到紧急情况,否则决不会另辟蹊径。所以,越是水草茂密的地方,麝鼠过往的小道儿就越是明显。
草泡子还为沙地一带的老乡们带来增收致富的喜悦。秋末,老乡们到泡子里将苇子和蒲草割下,捆成捆儿,码上垛儿,借着水的浮力将草垛推到岸边,在岸上摊开、晾干。冬天农闲的时候,老乡们用苇子、蒲草编成苇席、蒲团、床垫子等,收入可观。
当您了解了这些沙地里的水源以后,再次站在科尔沁沙地南缘,放眼茫茫无际的沙地时,是不是感觉到那些看似荒蛮而又沉寂的沙地,被顽强的充满着生机的绿意所代替是必然的了?水是绿色之源、生态的载体,只要您热爱沙地、走进沙地去亲近沙地,就会理解沙地里的水源赋予了沙地怎样的意义。
(编辑:张雪娥)最新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