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来啰!雨来啰!一个精灵的牧童扬着手中的鞭子,四下挥舞,气喘吁吁的,边跑边喊。急促的喊声让一个人起身就跑,接着一个跟着一个跑起来,顿时田野上原先安安静静劳动着的人们慌乱起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迟疑地望望天。有人还在犹豫不决,只见一块乌云正急急地滚来,泼墨似的,见势不妙,大伙儿撒腿就跑,呼啦啦的。
离房子近的,就躲在屋檐下避雨,还有人离弦之箭一样地冲向附近的茅屋草棚,最苦的是那些不挨什么遮蔽物的人了,看着乌云滚滚而来,只能慌慌张张没头没脑地跑。眼睁睁地看着一场雨从远远的山头过来,像一把大扫把由远而近地把大地扫得湿透,又从自己的身上呼呼地扫过,扫了个透心凉。有些凶狠的雨点还把身上打得辣辣的。
而那些早带好雨具的,只需慢悠悠地从包里掏出雨衣帽子,慢条斯理地穿好戴好,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处,看一场雨如何从远处急急地赶来,又如何把那些出门没看天色的人们一一浇湿。雨点打在他们的帽檐上,滴答作响,也扑打着雨衣,但乖乖地沿着雨衣往下淌。偶尔有些雨点调皮地溅进衣领,沁凉透人,很是惬意。正想享受这炎热夏天中难得的片刻清凉,一束辣辣的阳光直扑到雨衣上,灼热烫人。定眼一看,天空中原先黑压压的乌云已经无影无踪,天蓝得像一块透明的玉,热情的阳光已经把雨赶跑了。
四周的田野被雨洗得清新发亮,一闪一闪地晃着水珠,原先被太阳晒得蔫蔫的草呀树呀,此时都精神抖擞的,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躲雨的人们纷纷从树下草垛里钻出来,四下打量自己被雨水打湿了多少,又互相指着对方,嘲笑谁比谁更狼狈。
这就是乡下人家的赶雨,是夏天最常碰到的情景。“夏天孩儿脸,一天变三变”,乡下人家的日子就在田间地头,很少能在屋里呆着。每每拿把农具,像检阅部队一样地在庄稼地里走来走去,便油然感到一种幸福。看着一棵棵壮实的庄稼,心里就乐滋滋的,即使碰到风遇到雨,也是满心欢喜的。因为有风有雨,庄稼才长得茂盛喜人。再说夏天的雨也是赶场一样,急匆匆的一阵,转眼间就阳光灿烂,就算是淋了透,没多大功夫,全身就干燥燥的了,像没淋过一样。
人淋着了,凉凉一阵没事,可谷子挨淋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夏收时节,是乡下人最忙活的时候,年轻力壮的都赶往田里抢收了。晒谷的活稍轻,就交给家里的老人小孩,他们也是不敢马虎。
一大早,金色的阳光满满地铺到村里,一家老少就欢欢喜喜把一袋袋刚从田里打回来的沉甸甸的谷子抬到晒谷场上,用谷勺子铺匀。晒谷场顿时成了一张亮灿灿的金毯,阳光尽情地抚摸,水汽升腾,谷粒渐渐变得又亮又脆。
铺匀了,晒谷人便老老实实地坐在场边的屋檐下,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今年的收成,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时有一两只麻雀扑哧扑哧飞来,趁看谷人不注意,啄走几粒稻谷,灵敏的看谷人将手中的把子一扬,麻雀吓得赶紧飞走了。只要感觉阳光没有先前那么强烈了,看谷人就出来抬抬头,将手搭在额头上,望望天,看有没有乌云飘来。若天是瓦蓝一片,便放心地回到阴凉的地方,想着做些闲事:看看小人书,或者找个人来下一盘棋,或者眯眼打个盹。
风有些慢慢起了,警觉的看谷人马上站起来,赶紧出来望望天。一片乌云慢慢移来,再仔细看看云朵的方向,如果南来的乌云重重,那得赶紧招呼家里人收谷。都知道这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没有半点犹豫,初看时,乌云还在那头,不一会儿,山边也黑压压一片。大伙知道那雨已赶来,便七手八脚地收谷子,扫在一起,堆成一堆,急急忙忙用雨布盖上。才收拾停当,那雨便哗啦地冲刷着一切,瓢泼大雨之下,谷子安然无恙,看谷人暗暗庆幸自己动手早。
而那些玩过头的,或是没注意看天的,或是手脚迟缓的,没赶过雨,手忙脚乱,才刚刚收完一半,那雨便把没来得及收的谷子一股脑冲到晒谷场外,狼藉一片。晒谷人站在一旁,看着辛辛苦苦打来的谷子被弄成这样,气得直跺脚,心疼地看着,无可奈何。
雨过天晴,刚才闷热的大地清凉了一下,太阳又露出灿烂的笑容,等晒谷场干了,晒谷人又把雨布掀开,铺匀谷子,继续晒着一年一家人温馨的梦。谷子被冲出场外的人家则叫来家里的老少,小心翼翼地扫回来冲洗,再放到晒谷场上晒,这些谷子是可以用来喂鸡喂鸭的。
又铺匀了,又不断地出去望望天,又转回来,又出去望望,一直望到太阳落山,他们才安安心心地收起谷子。
夏天的日子就这样被雨赶着,紧张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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