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先生的《平凡的世界》,我已读了许多遍。但每读一遍,还是止不住感动。
其实,我第一次读《平凡的世界》并不是读,而是听。那时,我的父亲去世已经3年了,母亲供我上学,初中毕业时,我虽然被城里的高中录取了,却回到大山里务农。因为母亲的身体不好,弟弟妹妹还很小,家里实在是困难。
那一年,我16岁。父亲留给我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台“红灯”牌收音机。我就是靠它了解着外面的世界,也纾解着自己的心焦。每天奔坷垃、赶牛腿的生活,让我觉得未来没有希望。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听到了《平凡的世界》,那些掺杂着糅合着黄土高原土腥风沙味的文字,通过声音直抵我的心底。我一期不落地听,听得心渐渐明朗了。《平凡的世界》使我明白了,一个人的生命不单单属于自己,生命的意义在于奋斗,在于奉献。
我对母亲说:“娘,俺再也不叫您担心了。俺是哥哥,就得照看弟弟妹妹;俺是农民,就得把地种好、当好农民,谁都得吃咱农民种的粮食哩!”
后来,我买到了《平凡的世界》,从听到读,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读书,当你手抚摸着书,打开书的那一刻,你的眼睛、你的身心就与那白纸黑字相融合,每一个字都长在你的眼里,都跳动在你的心里,你觉得与书中的人物面对着面。
白天,我带着《平凡的世界》上地,歇的时候,就拿出来读上几页;晚上,我靠在床头,一读就是半夜,常常让母亲催我:“娃,天都快明了,赶紧睡吧!”
“书迷住你的心眼儿了。”母亲笑着说。
母亲说的还真是这样的,我常常把孙少安、孙少平、田润生当作了自己的哥哥,把田晓霞、田润叶当作了姐姐,把孙玉厚、孙玉亭、田福军、田福堂当作自己的父辈……他们仿佛一个个都是真实的,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向我说着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心声。
孙少安在我的心中是当之无愧的大哥,也是我敬仰的农民。他供弟弟妹妹上学,当队长、办企业,他与妻子相濡以沫……他的善良、他的仁义,他不屈不挠的斗志,他带领大伙共同致富的精神,都让我感动。
而孙少平面对生活,自信、坚强、自尊、自爱、热情、向上;面对爱情,坦诚、真诚、执著、热烈……
有路遥先生的书相伴,我边种着地,边开始自学高中和大学中文系的课程。
家在山里,地少石头多,有一年天旱,粮食收得少,羊娃儿也折损了不少,我情绪低落,又一次没有精神头了。这时,我再次想到了路遥先生的《平凡的世界》,再次想到了孙少安、孙少平、田晓霞……生活中处处都有困难,只要你不低头,不惧怕,只要你奋斗,就会有转机,就会有幸福在前面等着你。
我终于做好了一个农民,还和农友们创办了农民文学社团“山溪”,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还作了报道,我朴拙的文字也被刊发在了报刊上。而弟弟妹妹们也相继成了家、立了业,有了自己幸福的生活。如今,我的女儿在读研究生,儿子在上高中。
母亲得了脑梗,身体大不如以前,但每每看到我拿起书,就笑着问:“娃儿,你又读《平凡的世界》哩?”
“娘,您也知道路遥先生的书了?”
“娘就喜欢你读书的样子。”
《平凡的世界》,是文学的经典,更是我人生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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