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临近,年味愈浓,这让我想起了儿时过年的情景。
小年一过,日子变得紧锣密鼓,洗扫贴挂、蒸煮煎炸,一样一样都被纳入计划、提上日程。屋里院外,气象万千,一种叫年的喜气,如炊烟一般,四下散开。
父亲扫屋,母亲擦洗,祖母忙得进进出出,祖父则像一位资深的修理工,拧拧这个螺丝,紧紧那个钉子。鸡们兴奋地四处乱刨,狗在追逐阳光里跳舞的灰尘,尾巴一摇一摆。
一盏灯下,聚拢了几双眼。姑在细绣鞋垫,母亲在赶制新衣,祖母的一双巧手,左裁右剪,窗花渐渐成形,喜鹊登梅栩栩如生,把年味衬得红彤彤。
面已发好,柴也燃起,一口大锅热气腾腾。白白的馍,一个个码放得齐齐整整,像山谷里雨后冒出的蘑菇。笼起,馍熟,面香窜上鼻孔,我的手飞了过去,祖母嚷道,“先敬神,再吃!”然后拿起筷子,蘸一点红,照着我的额头就点。姑哈哈大笑,说我变成了大白馍。
祖父从碾滚扫下糕面时,祖母已做好了泡泡糕的馅儿:赤豆枣泥,暗红幽深,黏黏糊糊,满满一盆。将糕面蒸熟,包好馅儿下油锅,炸得香香软软,满身金黄起泡。我并不喜欢这糕,但祖母说,必须吃,吃了才能年年高。
“刺啦——刺啦——”赤红的火柱,烫在肉皮上,发出阵阵声浪。猪肉下锅,水咕嘟咕嘟泛着泡,肉香味窜上房梁,扑到窗棂,薄薄的麻纸似要被撞破。我坐在炕头,眼巴巴盯着锅里,祖父从骨头上扒下一块肉,塞进我嘴里,馋涎才又咽了回去。
父亲一得空儿,就给左邻右舍写对联。一张方桌上炕,父亲把红纸裁好,墨汁倒出,就让我编对联。我常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但想到满街上尽是我编的对联,那股兴奋劲儿就像吹足气的球儿,胀满心房。我一边帮父亲编词儿,一边帮着裁纸、卷对联,忙得不亦乐乎。
贴罢对联,贴窗花;贴完窗花,贴墙画。从墙头贴到墙尾,红红绿绿一大片,深深地粘住了我的眼。我的启蒙故事,似乎就是从这些年画开始的。
大年夜,一家人围坐在炕上,包饺子,看春晚。火上的蒸笼里,放着祖父做的“八大碗”,腾腾的热气,浓浓的香,在屋子里到处乱窜。它常常跑到我的梦里,就像一根细线,把迷路的我领回家。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一声接一声从远处传来。父亲搭垒的旺火燃起,火苗蹿上来,院子亮如白昼。我急急换上新衣,点燃“滴滴金”,挥着手臂,在院子里跑,闪闪烁烁的焰火,像萤火虫在夜色里飞舞。
年味延续,一直要到元宵节过后,才渐渐消退。
年是一个又一个的驿站,拽着我们向前走。眼下,新年将至,儿时的年味如一缕乡愁,又悄然萦上心头。
(编辑:张雪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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