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趣图(中国画)黄山川
30多年过去了,一笔5元的稿费,我竟然还铭记在心,想来当时这笔钱于我算得上雪中送炭。
那是1987年,大概是夏季,当时我还在西南民族学院(今西南民族大学)上学。有一天,我很意外地收到通知——去学院某大楼的《民族教育》杂志编辑部找陈洪涛老师领稿费。有我的稿费?我惊喜不已。爬了好几层楼,终于找到《民族教育》编辑部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里面只有一个人面对门口坐在办公桌后面,四五十岁的模样。我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用颤巍巍的声音问:“陈洪涛老师在吗?”对方展露笑容回答,“我就是。”“我是阿苏越尔,接到通知来领稿费。”陈老师让我在一个登记簿上签名,然后从抽屉里面取出5块钱,和样刊一起递到我手中。
刚跨出办公室,我就飞也似的奔下楼,回到了学院寝室。顾不上其他,我坐在床头急急忙忙查看发表的作品,原来是在一首题为《父亲》的诗歌中选了两小节。中午,我悄悄打了两份宫保肉丁犒劳自己,一份荤菜0.3元,花去稿费0.6元。
其实之前我已经领取过稿费,都是学院院报发的。报纸的主编是周辅华老师,矮矮的个子,圆乎乎的脸,说话不急不缓。我在校报上至少发过五六次作品吧,其中一次正好在西昌实习,经周老师授权,我还以院报记者的名义,采访了当时正如日东升的一名校友诗人。或许是报纸的稿费偏低的缘故,我竟然不记得在周老师处领取稿费的具体情节了。
《成都晚报》的稿费不算低,一首诗好几元钱。“锦水”副刊编辑徐联老师待我不薄,我从1987年底开始在副刊上发表诗歌,记得先后发了4次。晚报的稿费通过邮政渠道发放,我每一次发了作品,就苦苦等待稿费单到来解困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诗刊》的编辑老师很是用心,在我寄给编辑部的个人油印诗集中选了一首,发表在该刊1990年第5期。那时我已经大学毕业,分配到一所小学教书,《诗刊》编辑部按原址将稿费单汇到西南民族学院,我只能让一位学弟帮忙代取,据他讲正好也是5元。
毕业工作后,第一笔丰厚的稿费来自1994年我的第一本诗集出版。当时四川民族出版社把我的诗集列入了出版计划,稿费开了5000多元。那个时候一个月的工资才100多元,这个稿费实在令人惬意。拿到稿费后,我第一时间约请责编和当时在成都打拼的几位文朋诗友雅聚,地点选在西南民族学院附近玉林村一家餐馆,费资大约两三百元。
有一阵子,我也给别人发放过稿费。1992年2月,我调入凉山彝族自治州越西县广播电视局后,不久就担任编辑工作,平时除负责修改编发记者和通讯员的来稿外,发放稿费也是分内事。当年,一篇消息稿就两三元钱的稿费,篇幅长一点的通讯稿也就五元八元。我还遇到过几次通过邮局给通讯员寄的稿费被原路退回的情况,我估摸,对方有为数戋戋、跑一趟邮局实在不划算的意思。那些年,我自己也给各级报刊写些新闻类稿件,零零碎碎会有一些稿费入手。
作为自己的劳动成果,一分一厘的收入都值得惜取。当然,纯粹为了稿费而写作的人会很累,能通过写作拿稿费维持生计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幸好那时的我大学毕业后,从教师、编辑记者干到公务员,都有工资作生活保障,加之自身对生活消费没有太多奢求,稿费还不至于成为生活的依赖。写作这么多年,我也算是一根筋跟自己较劲的写作者吧,换句高雅的话表达,那可是“安贫乐道,恬于进趣”了。
偶然翻阅历朝历代对稿费的雅称,隋朝叫“润笔”,唐朝时叫“义取”,宋朝时有人称呼“惠香”,明朝叫“利市”……从中可见“稿费”二字背后的含义。几年前,有朋友想要邀请我改编一个电影剧本,项目资金(稿费)10万元。凑巧,当年还有一位朋友推荐我去为凉山一名私企老板写个人传记,润笔也是承诺10万元起。有过心动刹那,但思忖再三,两个我都婉拒了,20万元的稿费就这样和我擦肩而过。电影剧本和个人传记,我不敢冒充“手熟尔”,但作为一名多年持之以恒的阅读者和写作者,也不至于被吓退,归根结底,还是这两种写作都非我所好,与我写作的心性相悖。
有一句话说,我手写我心,我心有真情。稿费的事情,委实关乎写作的尊严。
(编辑:文静)最新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