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霏霏细雨停歇,前村后岭的放牛娃娃们,个个头上顶个化肥袋子,手提着罐子,沿着村后的一溜山坡,扯着嗓子喊叫着:“逮水水吽喽!”
“水水吽”是山水牛的别称,别看名字里有个牛,但其实与牛不搭边,而是一种昆虫。山水牛是天牛的一种,学名叫大牙土天牛、桑蠹虫,它们的外表没有星天牛身上的那种斑点,不少地方也称它们水天牛、栓栓牛、龙钳子等。
捉水水吽,是我童年最为开心的一桩趣事。
在我老家那一带,“捉”不叫“捉”,通称“逮”;“牛”不称“牛”,叫“吽”。山水牛因雨水而生,头上又有两只像牛角一样的触角,“水水吽”的名号便由此而来。
山水牛浑身黢黑发亮,背部有黑亮的盔甲,盔甲下是浅棕色的翅膀,如同蝉翼。山水牛有六条腿,长在身体两边,头顶一对长长的触角,像伸缩的天线,从粗到细一节连着一节。头部还有一对大钳子,随时做好防御的准备。你若去碰那锋利的大钳子,就会被夹出血来。
山水牛也有雌雄。雄性身强体壮,肩宽腹平;雌性体态娇小,溜肩腹鼓,如一枚枚长在草丛的地梢瓜。
据《中国动物志》记载,山水牛的幼虫在地下靠啮食草根生活,历经3年蜕变成蛹,再羽化成虫。成虫在夏末成茧,不吃不喝,等待着入伏的一场场透地雨。山水牛汲取到雨水的滋润后,在太阳出来之前,如雨后春笋般骤然惊醒,“呼呼呼”破茧而出,雄性飞舞,雌性爬行。
雌性山水牛获得爱情后,把产卵器插到泥土里,将无数生灵托付大地,残喘的躯体在疲惫中慢慢死去;雄性山水牛则继续寻寻觅觅,飞来飞去,但生命也不过半天时光。
逮山水牛,凭眼力,靠手技。山水牛在蒙蒙细雨中因水汽阻力,飞得并不快。若发现目标,快速出手,一击就中。不过,有时动作过大,脚下一滑,便会重重地摔个四仰八叉。
看着被捉的山水牛在罐中“簌簌”作响,奶奶心生怜悯,叹息“蜉蝣”朝生暮死;更怜惜山水牛生命的短暂,短到昙花一现。
想想也是啊!这小精灵是何等的坚韧,在漫漫黑夜和饥寒交迫中,凭着执着的信念,用3年时间等待那一声惊雷,一场透雨后破茧重生。
印象里,每次抓水水吽回家,我们都急不可耐地央求奶奶,盼着快点吃上炸美味。奶奶不忍,我们就自己动手。
光阴荏苒,回想起40年前的乐趣,愈发想回趟生养我的家乡。
终于在一个三伏天的雨后,我驱车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遗憾的是如今已经很难见到嘤嘤飞舞的水水吽。
昔日发小大兵说:“现在都忙着美丽乡村建设,讲究生态环保,哪还有人去逮水水吽!而且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吃肉喝酒都是家常,谁还吃那玩意儿!”大兵边说边使劲把我往农家乐里拽。
仰望着家乡的蓝天白云,我又一次感受到故乡的怀抱与泥土的芳香。望一望青翠葱茏的山峦,心与故乡便不再遥远,我惬意地俯下身子,找寻乡愁里欢声笑语的童年。
(编辑:张雪娥)最新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