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舞剧《天路》的演出场景 新华社记者刘颖摄

　　“长于抒情，拙于叙事”是舞蹈的特点，如何通过舞蹈“讲好故事”“讲清故事”成为舞剧成败的关键之一。如果说现实主义强调“事”，浪漫主义强调“情”，那么现实主义题材舞剧则既要有现实之“事”，也要有浪漫之“情”，其叙事要通过“事”来塑造鲜明的“形象”，通过“形象”来抒发生动的“情”，通过“情”来触动真实的“人”。

　　法国叙事学家托多罗夫率先区分了叙事的“故事”与“话语”。故事是指包括事件、人物等叙述的内容，话语则是叙述的形式与技巧，叙事作品的意义在于“故事”与“话语”互动作用。故事之所以成为故事，因为其比普通的事件更有意义。现实主义题材舞剧的选题与立意决定了作品的文化高度与思想深度。

　　在改革开放40周年与青藏铁路通车12周年之际，由国家大剧院创作的现实主义题材民族舞剧《天路》成功首演。该剧通过青藏铁路建设中一位普通小人物的故事，以小见大，映射出一代代筑路人的伟大。这一作品的成功，正是在善于抒情的舞蹈中，以独特的结构方式和多重视角，进述了青藏铁路这一重大主题下的动人故事，形成了震撼人心的艺术感染力。

　　多重视角与线索贯穿故事

　　舞蹈结构的内容层由故事线、情感线、逻辑线组成，逻辑线存在于故事线与情感线的细节中，对故事铺陈的优劣是舞蹈创意者编创控制力的体现。《天路》的结构是以两个主诉视角贯穿整个故事。首先是藏族姐弟央金和索朗的视角，他们是整部舞剧的主诉者。舞剧开始于央金和索朗30年后的一次回忆，他们以故事讲述者的身份向观者叙述了整个故事。舞剧“序”中，老年央金擦拭着酥油灯，索朗用力吹着破旧的口琴，通过对逝者的祭祀、悼念与呼唤，开启了故事。

　　其次是青年铁道兵卢天的视角。在藏族姐弟所讲的故事中，卢天又成为了故事的主诉者，他在与母亲的通信中，见证、经历了整个故事的发展。剧中两个主诉视角的转换显得独具匠心，以此定义了故事的时间性。30余年过去，“卢天们”早已牺牲，藏族姐弟也已不再年轻，但“天路”精神永存。

　　在舞剧的两个主诉视角中，酥油灯、信件和口琴分别是贯穿故事的3条线索。酥油灯作为藏族人民的精神之灯，在舞剧中曾多次出现。从开始的一盏酥油灯到结尾的一片酥油灯，由央金和索朗个人对卢天的悼念推进到对“卢天们”的悼念，当酥油灯漫山亮遍时，寓意了藏族人民对所有牺牲的筑路人的悼念，同时也寓意了“天路”精神广泛传播。

　　信件是主诉者卢天视角中贯穿始终的线索。卢天与母亲之间的通信，以画外音的方式构建了主人公卢天的心理活动，展现了其内心的纠结、变化与抉择。舞剧通过主人公与母亲的5次对话，形成主人公的心理线索。虽然主人公是以儿子的身份与母亲通信，却呈现出了主人公在作为儿子、作为朋友、作为军人的不同身份中内心情感的转变。当地震降临时，卢天毅然回到灾区参加救灾，却不幸和战友一起牺牲。“这次儿子不听你的了，我决定留在这里，希望你能原谅我，也希望你能到这里来看看，我在这里很好”。这段对话以静显动，彰显出筑路人无私的奉献精神。

　　口琴作为贯穿始终的线索之一，不仅连接了藏家姐弟和卢天这两个主诉视角，也代表了筑路人“天路”精神的代代相传。口琴是卢天父亲在赶赴藏区修路之前交给他的，为后来他接替父亲前往边疆筑路埋下了伏笔。口琴也是卢天与藏族姐弟结识的信物，双方的情谊就是从索朗调皮抢口琴开始的，人物之间的关系由此建构。

　　多重情感交织强化立意

　　《天路》通过塑造主人公卢天鲜明的人物形象，由“事”入“情”，在其不同情感的交织中，强有力地传达了一代代筑路人不畏艰险、无私奉献的“天路”精神。大多数舞剧情感线多是以爱情为主线，其他情感为爱情线铺垫和服务，而舞剧《天路》另辟蹊径，爱情线只是其众多情感线中的一条，与亲情、友情、民族情一道为爱国情服务，主人公以多重身份处于多重情感的交织中。

　　在剧中，母亲通过通信对话存在于主人公的筑路生活中，唯一出现的场景在舞剧的第一幕中。当卢天收到母亲要求其退伍返乡参加高考的电报时，舞台出现了母亲在家孤独的场景，随后，父亲、母亲与儿子在主人公的回忆中相聚共舞，从三人生活中的细节发展到父亲离开，解释了主人公为何会赴藏区筑路以及母亲为何会要求其回家。舞剧也从两个方面刻画了战友之间的情谊：卢天与老东北、小四川三人的战友情展现在生活的点滴中，通过不同场景中的醉酒抒怀、呼喊梦想、嬉笑玩闹等细节呈现；二是从卢天放弃返乡参加抗震救灾的大义中呈现。同样，编导为卢天设置了其与央金情窦初开的爱情以及他作为军人，通过救援藏家婴儿事件展现出的民族情和通过筑路展现出建设祖国的当代爱国情。

　　人在不同场景下具有不同身份，可以是职业赋予，也可以是家庭赋予，处于不同身份中的个体会做出不同举动与选择。舞剧主人公在不同身份中，经历了亲情、爱情、友情、民族情、爱国情等多重情感的交织，在不同情感中纠结，层层推进，但在最后关头，在“小家”与“大家”面前，在面对国家大义之时，他毅然选择了爱国情与民族情，将整个舞剧的立意上升到不畏艰险、无私奉献的“天路”精神中，这是全剧的情感升华和立意体现。作为一部主旋律的舞剧作品，《天路》无疑是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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