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圣寺。汪鲸供图
唐代黄釉胡人俑,釉色润泽,做工非常好。胡人头戴毡帽,身穿窄袍,高鼻深目,神态平静。 广州博物馆藏
广东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是中华民族形成和发展的缩影。磨刀山遗址是广东省迄今发现年代最早的古文化遗存,将中华民族先民在岭南地区的活动历史上推至距今60万—80万年。先秦至秦汉时期,活跃在岭南地区的诸越族群,就已深度参与中华民族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进程。
岭南地区地处山海之间,是农耕文明和海洋文明交汇处,一方面持续吸收来自长江流域、中原地区的文化,出土的彩陶、白陶以及具有良渚文化特征的玉礼器等可为证,另一方面也在中国与域外地区的经济、文化交往中发挥了门户作用,展现了岭南地区开放包容的社会文化特色。
公元前204年,恒山郡真定县(今河北正定县)人、秦将赵佗,在番禺(今广州市)建立南越政权。赵佗尊重包容百越民俗,实施“和辑百越”政策,推广中原礼仪与农耕技术,促进岭南地区经济发展和社会安定,加速了岭南地区各民族融合。
岭南地区是中国对外贸易的重要海上交通枢纽。《汉书·地理志》记载了自今广东徐闻县等地出发,到达缅甸、马来西亚、印尼、印度和斯里兰卡等地的航海路线。魏晋南北朝时期,南朝积极发展海外贸易,财税迅速增长。广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要冲,唐代在广州设置市舶使,宋代以后设立市舶司,专掌海外贸易。据历史学家张星烺考证,唐开元年间(713年—741年),来往广州贸易的外国客商每年达80多万人次。唐宋时期繁荣的中外贸易,吸引了大量来自中东、西亚等地的商贾来到广州,后逐渐定居于岭南地区,被称为“蕃客”。
蕃客,多指异域商贾。“蕃”,指居于天下四方与华夏相应的人群。《周礼·秋官》谓:“九州之外,谓之蕃国。”“客”,则表明这些人群是留居中华的行商群体。唐宋时期,蕃客集中居住在靠近广州城的蕃坊内。蕃坊位于广州城南的珠江古航道北岸,其范围大致以今广州市越秀区怀圣寺为中心,南抵惠福西路,东以米市路为界,西至人民路,北到中山六路。广州一些街巷名称,如朝天路、仙邻巷、诗书路等,都是先由蕃客命名,后经汉语雅化而来。
唐代房千里《投荒杂录》、刘恂《岭表录异》,宋代朱彧《萍州可谈》、岳珂《桯史》都对广州蕃客的日常生活进行了细致描述。《萍洲可谈》记载:“广州蕃坊,海外诸国人聚居,置蕃长一人,管勾蕃坊公事,专切招邀蕃商入贡,用蕃官为之,巾袍履笏如华人。蕃人有罪,诣广州鞫实,送蕃坊行遣。”《桯史》记录了广州蕃客蒲氏家族家居、饮食等日常生活场景。书中记载,蒲氏家族来自东南亚占城,经营海上贸易,资本雄厚,后家主请求其国主允其作为联系中国贸易的代理人留居广州。
蕃客在广州定居落籍,与本地人通婚,其后裔最终融入了岭南各民族当中,成为中华民族的一员。《萍州可谈》记载,宋代元祐年间,“广州蕃坊刘姓人娶宗女,官至左班殿直”。《宋会要》记载,蕃商蒲亚里“既至广州,有右武大夫曾讷利其财,以妹嫁之。亚里因留不归”。据历史学家罗香林考证,广州蒲姓原为阿拉伯人,宋代移往广州。明代《南海甘蕉蒲氏家谱》记载,南海甘蕉蒲姓始祖玛呿阿,宋代自西域入广州,与当地汉族胡氏联姻,该家族大部分居住在广州市区及附近各县。传至第六代时,共有房族八支,除其中一支迁往福建泉州外,其余均散居广东各地。
留居广州的蕃客及其后裔研习儒家经典,尊崇中华文化。《全唐文》记载,大中初年,广州蕃客李彦升被岭南节度使卢钧推荐到阙下,“天子诏春司考其才。二年,以进士第名显”。宋代龚明之《中吴纪闻》记载,宋代熙宁年间,名宦程师孟在广州为官时,“大修学校,日引诸生讲解,负笈而来者相踵。诸蕃子弟皆愿入学”。
蕃客辛押陀罗,原为进贡使,留居广州数十年,家资数百万缗,为宋代发展海外贸易作出贡献。他向当地郡学捐赠田产,“请建蕃学”,上书朝廷“愿自比于内臣”,被任命为“蕃长”,封归德将军。
苏东坡拟《辛押陀罗归德将军敕》云:“敕具官辛押陀罗,天日之光,下被草木,虽在幽远,靡不照临。以尔尝诣阙庭,躬陈琛币,开导种落,岁致梯航,愿比于内臣,均被于霈泽,只服新宠,益思尽忠。可。”
留居岭南地区的蕃客及其后裔最终融入中华民族,为岭南地区的发展增添了动力,也为中华文化的丰富和发展作出了贡献。
(作者系广东省民族宗教研究院副院长、副研究员)
(编辑:王琪)最新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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