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代史学上,有一个突出现象是少数民族史家群体形成,并在史学活动中作出突出贡献。察罕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为世所重。
察罕(约1245年—1322年),西域人。他历仕元世祖、成宗、武宗、仁宗四朝,官至荣禄大夫、平章政事、商议中书省事,在译史、著史方面成就颇多,暮年居白云山,以白云自号。
察罕的父亲伯德那在成吉思汗西征时,因“慕圣朝德化,万里来归”。伯德那时常教导察罕学习儒学:“宜勉读圣人书,行中国礼。”在父亲的教育下,察罕熟知中原文化并掌握多种语言,《元史》称他“博览强记,通诸国字书”。
《元史·察罕传》记载,元仁宗曾向察罕询问如何评价汉朝的张良、唐朝的狄仁杰,察罕说张良“佐高帝,兴汉,功成身退,贤者也”,狄仁杰“当唐室中衰,能卒保社稷,亦贤相也”,并熟练地背诵了范仲淹所撰碑词。察罕渊博的学识,使元仁宗十分感叹。
元代致力于文化交流的一项重要内容,是翻译汉文经史典籍。元朝统治者重视中原君主治世之道,借鉴历史经验,这也反映了当时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深入发展的趋向。元仁宗是一位非常关注中原历史文化典籍的皇帝,他曾命人翻译《尚书》《贞观政要》《帝范》《资治通鉴》《大学衍义》等重要典籍。
察罕的译史、著史活动,很大程度上与仁宗诏令相关。在这方面,察罕的突出贡献是:翻译反映“贞观之治”的《贞观政要》,受诏翻译唐太宗撰写的《帝范》,用蒙古文撰写本朝史《脱必赤颜》。察罕用蒙古文和汉文双向翻译、撰稿,显示出他具有深厚的史学修养并掌握多种语言,是当时出色的翻译人才。
同时,察罕在史学上也颇有造诣,他所撰《历代帝王纪年纂要》(又称《纪年纂要》或《帝王纪年纂要》)一书,是察罕对元代史学最重要的贡献,也是中国史学连续发展的一个鲜明节点。
《历代帝王纪年纂要》一卷,上起伏羲,下迄元仁宗延祐五年(1318年),是一部仿编年体撰成的凸显历代帝王兴亡起讫、运祚长短的年表。其体例主要由两部分组成:首先对于每一时代或朝代,叙其兴亡始末,其后依次排列各帝王在位年号和起讫年限,历代兴亡更迭一目了然。
《历代帝王纪年纂要》面世之后,受到时人关注和好评,元仁宗命人将其送至史馆,察罕同时代学者程钜夫为之作序,对其大加赞赏。值得关注的是,它的历史价值在流传中愈显突出和重要。明代学者黄谏推重此书,补撰其下限至明洪武元年(1368年),并在序中称此书为“观史之要”。清代学人张海鹏于嘉庆十四年(1809年)又订正此书,并在跋语中称,此书“未始不为读史者叩关之一钥也”。
《历代帝王纪年纂要》一书,在400多年间历经元、明、清三代学人之手,从撰述到续补、校正,以至流传至今,是中国史学史上的重要一页,堪称中国历史文化认同的精彩篇章。从中国古代史学发展来看,此书的特点及其价值可概括为以下几点:
第一,《历代帝王纪年纂要》是一部贯通的历史纪年之书。这种“通古今之变”的撰述,承纪传体通史《史记》、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典制体通史《通典》等而来,特别是中晚唐以后,通史撰述取得了空前成就,《历代帝王纪年纂要》的纂成,与通史之风盛行的时代背景是分不开的。需要强调的是,察罕着意于通史的撰述,他把“治统”,即上古至元代三千多年的政治谱系表述得十分清晰。所谓“治统”是指政治统治的继承性,它本质上是关于中国历史上历代政权的连续性在观念上的反映。察罕家族自其父时,从西域举族归元,这样一位少数民族史家将元代“治统”的渊源追溯至“五帝三王”,而这一见解也得到元仁宗的肯定,突出地反映了元代君臣对历史渊源的认识。
第二,《历代帝王纪年纂要》简洁而便于明“治统”。一部纂要尽知历代兴亡、运祚长短,便于人们一窥历史之全貌。在中国古代史学史上,用于查考年代、大事的历史著作多已散佚,流传至今的主要有宋代司马光的《资治通鉴目录》、吕祖谦的《大事记》、王应麟的《历代年号》,元代察罕的《历代帝王纪年纂要》,明代黄宗羲的《历代甲子考》等。故这本便于观览而明“治统”的文献,具有珍贵的史学价值。
第三,《历代帝王纪年纂要》对辽、金、宋作同等论述,分别记述相关史事。元人对正统问题的讨论很热烈,尤其是涉及辽、金、宋三史纂修一事,最终确定“各与正统”,而《历代帝王纪年纂要》一书虽以宋为正统,但对辽、金作了适当的表述,比较客观地对待辽、金、宋三史。这一做法早于元修三史,反映了察罕的卓识。
察罕以其丰富的政治阅历和对社会历史的认识,通过文献翻译不断加深对历史的理解,这些都对《历代帝王纪年纂要》一书的编纂具有积极的影响,促使其成就这一简明而贯通的历史撰述,从而在中国史学史上留下重要的一页。
【作者单位: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专项项目“中国史学撰写多民族历史的传统及其当代价值”(21VMZ013)阶段性成果。】
(编辑:王琪)最新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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