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如生的花鸟，大气磅礴的山川，活灵活现的人物……漫步在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的街头，精美的砖雕装饰随处可见。悠悠古韵和浓厚的文化情怀在精美的砖壁间流转，使临夏如同一座“用青砖雕刻的城市”。

　　临夏州古称河州，自古便是多民族聚居的地区，多元文化交融汇聚，孕育出独树一帜的砖雕文化。在临夏，砖雕融合山河景象、历史人文与世俗生活等景观，是一种雅俗共赏的艺术形式。2006年，临夏砖雕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8年，临夏州被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命名为“中国砖雕文化之乡”。

　　巧思细雕，传承千年

　　砖雕是在特制的青砖上雕刻的作品，是中国传统建筑的构建和装饰方式之一。我国传统砖雕不尚色彩，与建筑浑然一体，素色的外观下尽显低调和精美，体现中正和谐之美。临夏砖雕始于秦汉，盛行于宋金，成熟于明清并不断完善，以其精细传神的雕刻技艺、古朴典雅的艺术魅力而闻名。

　　临夏砖雕常被应用于古典建筑的影壁、天井、门罩、山墙、廊心壁、丹墀、屋脊等位置，其中以影壁砖雕最具代表性。明清两代是临夏砖雕的兴盛时期，砖雕成品主要用来装饰寺、庙、观、庵及民居中的深宅大院，雕刻题材可分自然景物、社会生活及富有民族特色的装饰纹样等。

　　临夏市红园清晖轩是清末至民国河州砖雕艺术的集中展示。清晖轩两侧“八”字形影壁上有多幅砖雕作品，多为人物、山水、花鸟绘画题材，亦包含明清以来流行的吉祥文化元素。这些作品雕刻工艺质朴、豪放，气韵生动、古意盎然，文人气息浓厚，显示出匠师较高的文化修养。

　　民国时期，临夏砖雕技艺日臻完善，佳作迭出。与清代砖雕相比，这一时期的作品呈现出更浓郁的生活气息，姿态万千的花卉、绚丽的锦地图案和琳琅满目的博古图像，渐成砖雕题材的主流。同时，砖雕造型设计上，西方传统造型与我国民间造型体系相融合，产生了一种新颖独特的艺术效果，呼之欲出的高浮雕备受青睐，临夏砖雕的审美趣味也从文人情趣转变为对写实手法的追求。

　　建于20世纪30年代的东公馆是临夏著名的建筑文化遗产，也是近代河湟地区民族建筑装饰的巅峰之作。东公馆工程几乎汇集了当时临夏地区各工种的能工巧匠，建筑装饰融汇了砖雕、木雕、彩画等多种艺术形式，展示出我国古典建筑技艺之高超。其中，189幅砖雕精品均出自砖雕大师绽成元及其弟子之手，栩栩如生，使东公馆堪称“临夏砖雕艺术的博物馆”。

　　绽成元是近代临夏砖雕的开创者和代表人物，他酷爱书画，有着对景写生的习惯。东公馆的砖雕影壁《子孙万代》是绽成元的代表作，这幅采用写实手法创作的砖雕作品是他根据自己的写生创作的，而在此之前，临夏砖雕的图案通常由文人画家设计。绽成元为东公馆创作的《江山图》描绘了临夏的壮美景色，具备文质兼美的叙事性。对于这一作品，有评论称：“红日高照，山势峥嵘，黄河滚滚，青松郁郁，白帆点点，归鸿阵阵，高阙崇阁点缀其间，万里河山尽收一图。”

　　东公馆砖雕表现出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创新的艺术情趣，将生活化的审美和质朴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凭借清雅的文人气息和生动的写实创作，绽成元和东公馆建筑共同成就了近代临夏砖雕的盛名。在绽成元、周声普等一代砖雕艺术家的灵感创意下，葡萄、牡丹与博古成为临夏砖雕图案的“三绝”。这些砖雕图案就如盛行于河湟地区的民歌艺术“河州花儿”一样，成为一种蕴含丰富精神意象的文化符号。

　　一刀一刻，砖上生花

　　临夏砖雕所使用的砖料取自当地北塬镇专门用土窑烧制的一种质地细腻的青砖。青砖制作要求严格、工艺复杂，在精选泥土的基础上，还需水洗淘去杂质和沙粒，调制成泥料，再用规格大小不等的木制模具打坯成型，晒干后入窑焙烧。这种砖密度高、硬度适中，适宜雕刻图案纹饰。

　　临夏砖雕在制作中主要有设计、找正、渡稿、打眼、打坯、粗雕、出细、修饰等多道工序，常用的主要工具有折尺、锯子、刨子、铲、錾、刻刀等。其中铲、錾和刻刀，又随工艺要求分轻重、大小、长短、刃口宽窄薄厚数种。如果用手工雕刻，即便是一小块宽30厘米、长60厘米的砖，熟练的工匠也要一两天才能完成。

　　临夏砖雕的工艺主要分为刻活和捏活两种，雕刻技法主要有阴线刻、凹面线刻、凸面线刻、浅浮雕、高浮雕、镂空式透雕等种类。刻活是在土窑绵砖上用刀雕刻，建筑物中的墙饰、台阶等多用此法，主要分为打坯、粗雕、出细三个步骤。捏活则是用黏土手工塑造捏制，或者用木质、钢制印模在半干的黏土上印压出各种图案和立体造型，然后入窑烧制。捏活主要应用于制作瓦当、脊兽以及模块化的装饰组件。

　　融合，是临夏砖雕艺术的魅力所在。临夏砖雕吸收了木雕、石雕、玉雕等雕刻艺术的手法，同时注重将传统国画、书法、印章、诗文的艺术表达形式与砖雕手法融会贯通，形成多元丰富的艺术特征。从工艺特点上看，临夏砖雕借鉴传统木雕的巧妙雕工，又充分利用青砖柔韧坚实的材料质感；从艺术品位上看，临夏砖雕蕴含着传统文人书画的雅趣，传达出独特的金石韵味，富丽而不繁琐，宏博而不拘谨，生动而不庸俗，巧妙但不造作，具有强烈的立体感和呼之欲出的生动感。

　　创新发展，古韵新生

　　当代的临夏砖雕在保持传统文化内涵的基础上持续创新，镂空式砖雕的技术高度发达，工艺手段日趋丰富，技术流程不断改进。以沈占伟、张全光、张全民、赵英才为代表的砖雕艺术家大胆吸收当代造型艺术，使雕刻图案更为丰富多样、生动写实。

　　走进临夏神韵砖雕公司的生产车间，各式各样的砖雕半成品随处可见，砖雕技师们正在生产线上全神贯注地雕刻图案。在他们的刻刀下，一幅幅苍松、翠柏、梅兰竹菊图逐渐呈现，尤其是神乎其技的花卉雕刻，像青砖上盛开的花朵。专注于刻刀的临夏砖雕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沈占伟，会随时指点徒弟们的手艺。

　　建立培训基地、艺人工坊、校企联盟……近年来，临夏州扶持培育砖雕产业，涌现出了一批砖雕龙头企业，砖雕的生产性保护工作取得显著成效。与此同时，砖雕行业的生产方式也随之发生了巨变，电钻、吊磨机等电动工具的使用，有效地加快了砖雕产品的制作速度；硅胶铸模、数控雕刻等新材料、新技术的应用，不但使生产效率得到很大提高，也使临夏砖雕的艺术表现能力得到提升。

　　此外，临夏砖雕在题材方面也有很大拓展，从传统的民俗文化、儒道文化、文人山水，拓展到表现当代生活和反应时代进步的主题。

　　作为多民族共创共享的文化成果，临夏砖雕诞生于多元共生的文化环境，呈现出持久不衰的艺术生命力。新时代以来，传统工艺振兴、乡村振兴、文旅深度融合发展等事业的兴盛，推动了临夏砖雕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临夏砖雕在保留传统特色和工艺的基础上，不断适应时代需求，持续进行技术升级与改造，在创新传承中继续闪耀着文化艺术光彩。

　　（作者单位：西北民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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