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兵是宁夏固原市彭阳县交岔乡关口村农民,亦是田埂上的诗人。《我在田野等风吹过》是他出版的第一本诗集。书中收录的206首作品,就像是他身体里的206块骨骼,无不带着独特的生命印记,诗意呈现了曹兵从青年时期到中年时期的打工生活、农事生活、读写生活、情感生活四个方面。
曹兵在青年时代外出打工,工作之余坚持在铁皮屋创作诗歌,用“夜幕下的铁皮屋”构建诗歌审美的一维空间。《时间旅行者》一诗有着完整的故事情节,是一篇诗体小说。开头写主人公旅行前大雨已停、鸟儿又登上高枝、乌云未散,接着写他想内心平静,可是心头潮涌,如大江大河。紧接着,“时间的刀锋”“白昼的表面”“被乌云释放的太阳”“长长的田埂”“一把麦子在手心发芽”等密集的意象,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和叙事功能,将整首诗推向高潮,表现了诗人对村庄、对田野无法割舍的深情。
曹兵从一个城市漂泊到另一个城市后,终究还是结束了打工生活,走出了“夜幕下的铁皮屋”,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安心地养羊、种地、写诗。这时他以乡村为背景,写出了大量接地气的新乡土诗歌作品,用“风雨中的麦地岔”构建了自己诗歌审美的二维空间。
曹兵的诗魂源自生养他的黄土地,他“以土地的喉咙,唱出万物的歌”。他的出生地麦地岔曾经是贫穷的,但于诗歌创作而言却是富矿。曹兵以麦地岔为舞台背景,浓缩了对乡土中国的诗性认识,写出了一系列极具质感和烟火气息的作品。“村庄卧在宣纸上,红灯笼在天空中晃荡”(《新年》)“云层瓜分着阳光的地盘”(《平安帖》)“用麦垛撑起麦地岔的名字”(《麦香》)……他的笔下,金句迭出,农村农事都有了诗意的色彩。
农人把土豆切成小块、种到地里,对于这样古老的劳动,曹兵却写出了“在黑暗中成长,泥土接纳伤口也负责治愈伤口”(《一颗土豆》),充满哲思的绝妙之笔写出了生命在困苦中成长的道理。“父亲老了/我再没有外出/接过父亲养的羊,十只,也许二十只,并不重要/割草,喂羊,和小时候一样……”《父亲和羊》充分体现了诗人情感渐进、思考螺旋上升的微妙过程。一首小诗,一件简单的养羊、卖羊事件,诗人竟然把父与子的心理活动描写得惟妙惟肖,展现出反复的情感波动。
在现实之外,曹兵用意念、想象、夸张构建了一个思接古今、天马行空的“大自我”。这也是他诗意审美的三维空间——心灵空间、意识空间和精神空间。
曹兵的心思敏感、思考深刻,常常能放飞想象,写出一系列空灵通透的诗歌。在《大风》中,由实写大风到来之前,诗人与母亲用塑料布盖草垛,到虚写人生逆旅中遇到的风暴,从有形之事写到无形之思,令人回味无穷。诗歌最后,他发出深沉的叩问:“是什么,让我们如此谨小慎微?是大风,还是这毛刺般的生活?”
曹兵诗意审美的四维空间是“无限爱”。在生活向好发展之时,曹兵仍时常想到人生无法全美,总有缺憾。在《无限爱》中,他道出了心中的秘密,“我听过最多的爱/来自关于妻子,和儿女的/直到今天下午/母亲轻轻的一句话/‘直到看不到你了,我就不再唠叨’/那一刻,我被全世界的/悲伤击中。仿佛/我们之间的时间/被瞬间压缩”。
他的诗里写到风,“时间的窄门”;写到村庄,“大地上的事物”;写到爱情,“你好,于小姐”……曹兵写自然、写亲情、写乡愁、写自己,写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一首诗作《天将晚》中,他这样说:“夕阳西下是惯用的比喻/晚霞在收拢黄金的翅膀,万物回归本色/一天仿佛一瞬,蚂蚁并没有在原地打转/菜园里,辣椒,白菜,黄瓜都有向上之心/风从原路吹来,一个人有了旧痕迹。”
曹兵的诗歌之所以感动人心,还在于他总是孜孜不倦地研究写作,以农民的勤恳对待写作。他言物及人,由表及里,不断拓展诗歌的内部空间,在微小、寻常的人事细节中发现人性的坚韧顽强和悲悯情怀。在这样的实践中,他逐渐冲出诗歌创作的生活层面、语言层面、思想层面,直达审美层面,以四两拨千斤的策略,建立起自己的诗意密度、意象深度、情感向度和原创浓度。
曹兵曾说,他常常与心灵对话,与村庄对话,与花草树木对话。正因如此,他的诗歌以黄土高原的样貌,田园牧歌的色彩,忧郁顿挫的气质,苍凉深邃的声调,散发出热烈的生命气息。诗集《我在田野等风吹过》,既是曹兵个人的新成果,也是诗歌界的幸事,还是宁夏文学的新收获。
(编辑:吴艳)最新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