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热血当歌》《运·河》《深AI你》《门》《旗帜》《曹雪芹》《绝对考验》以及《红楼梦》等八部作品入围第十三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终评，这些作品皆为近年来中国舞坛创新力作，有的取材自积淀深厚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的感悟自革命先辈的理想信念，还有的聚焦人工智能如何改变人们的生活……本刊“民舞流韵”专栏特推出入围作品赏析，以飨读者。

舞剧《绝对考验》剧照。刘海栋摄

　　建党百年的历史中，有很多在隐蔽战线上建立功勋、默默为党奉献牺牲的人，谍战女英雄张露萍便是其中之一。她18岁打入国民党军统局电讯总台，为我党我军提供了大量机密情报。在身份暴露被捕后，作为轰动一时的“军统电台案”要犯，她受尽酷刑，最终慷慨赴死，生命定格在24岁。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张露萍一度被蒙上“叛徒”“特务”的骂名，牺牲38年后方沉冤得雪。

　　重庆歌舞团编创的舞剧作品《绝对考验》以张露萍为人物原型，运用多元的艺术形式，多层次、多空间的舞台设计，融民族、现代、国标、街舞等舞蹈样式于一体，以舞叙事、融情入景，演绎英雄在孤独绝境下经受住绝对考验，塑造了一个闪耀人性光辉和彰显信仰力量的艺术形象。

　　无声却极富表现力的身体语言无疑是舞剧最为重要的表现形式，该剧以多种舞蹈样式营造丰富的叙事场景。剧中热烈的红绸舞和豪放的安塞腰鼓舞动出延安热火朝天的革命热情，重庆国泰戏院中风情万种的舞厅舞展现出纸醉金迷的享乐生活，具有山城特色的《火锅奏鸣曲》舞段为全剧增添了一抹浓郁的民俗风情和独特的地域元素。而全剧篇幅最多的现代舞承担起戏剧表达的重任，或是痛快淋漓地直抒胸臆，或是抽象含蓄地隐喻表达，巧妙体现出敌人的试探与革命志士的斗争，真切传达出中国共产党人的不屈精神。这些舞蹈语言的充分运用和精准表达，增强了舞剧的观赏性，舒缓了紧张的气氛，同时也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环节。

　　相较于影视剧作品，舞剧《绝对考验》的编创者大刀阔斧地删减人物、简化情节，并通过改变叙事时间的节奏，将笔墨倾注在“萍”面对生死考验时的艰难抉择之上。如舞剧第一场，接到前往重庆工作的任务后，丈夫从身后紧紧拉住重心前倾的“萍”。在这段饱含深情的双人舞中，“萍”艰难地从丈夫的怀抱中“滑落”，从温暖的臂弯中跨出，踌躇最终转化为毅然前行。她的每一步都牵动着观众的心，而编导用“行走”这一日常生活中提取的舞蹈动作道出了“萍”的选择，告别爱人、孩子和战友，肩负党的重托，独自踏上危机四伏的征程。

　　来到重庆的“萍”，换上精致的旗袍，抹上娇艳欲滴的口红，成为一把插入国民党心脏的利剑，却也接受着越来越严峻的考验。尤其在“萍”被捕后，为了抓住她与中共南方局有所联系的口实，特务故意将其释放。舞剧再一次聚焦于“萍”的行走。在一众特务急切的注视下，舞台布景后只露出“萍”缓步前行的脚步。走进南方局的大门，里面就是可以保护自己的同志，但在稍作停顿后她选择继续前行，放弃了生的希望。

　　该剧展现的是一段血与火的残酷斗争，但编创者并未刻意选用刚健有力的舞蹈动作，而是用优雅的舞姿来展现“萍”的沉稳与冷静，用灵巧的舞步来表现“萍”在敌我周旋中的伪装与闪躲，于是舞蹈的“柔”与革命斗争的“刚”在舞剧中得以完美契合。

　　该剧有别于红色题材作品惯常的宏大叙事，而是以婉约的个人叙事娓娓道出“萍”的心路历程和情感体验：离开家人和战友的不舍与牵挂，在恶劣环境中对爱与温暖的渴望，在残酷折磨中对理想信念的坚守，面对昔日战友不能暴露身份的孤独，面对死亡时的悲痛与慷慨赴死的决绝，以及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舞剧将所叙之“事”，从行为转向心理，既塑造了一个骨肉丰满的人物形象，又给予舞蹈诗性表达的空间。

　　舞剧用动人的舞姿、细腻的情感和深邃的意境将观众代入“萍”的孤独绝境，直面这位红岩女英烈所经历的绝对考验，不禁让观者反思生命的意义，追问“萍”甘愿成为一名孤勇者，直至付出青春和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原因。全剧的最后一个场景，似乎给出了答案：“萍”牺牲后，舞台上的黑暗世界轰然倒塌，一架明晃晃的天梯直通云霄，“萍”朝着天空的方向拾级而上，前方闪耀着她所追寻的信仰之光。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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