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雄浑伟岸,巍峨高耸,不仅是大漠戈壁与塞上江南的交汇处,也是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交界带。特殊的地理位置使贺兰山成为中华先民狩猎游牧、繁衍生息之地,在长期的交往交流交融中,先民们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化艺术,而贺兰山岩画以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与独特的艺术价值成为其中的重要代表。
中华先民的文化史诗
贺兰山岩画分布在宁夏贺兰山东麓南北绵延200余公里的30余个山谷及山前洪积扇平原上,上万幅描绘狩猎、祭祀、娱舞、战争等场景以及动植物的图案,汇集成一座栩栩如生的“艺术画廊”。贺兰山岩画自发现以来就以其分布广泛、数量巨大、题材多样、内容丰富、时代久远而闻名于世,是研究远古时期人类生存生活及文化艺术等人类文明发展历程的重要依据,在中国岩画乃至世界岩画中占据着重要地位。
贺兰山岩画题材多样,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贺兰山人面像岩画。其分布最为集中的区域是贺兰口,已发现有700余幅人面像岩画。这些人面像岩画形态各异,造型逼真,以“太阳神”为最杰出的作品。“太阳神”岩画刻制在距地面约20米高、正南朝向的石壁上,是贺兰口目前所发现人面像岩画中位置最高的一幅。岩画面部呈圆形,重环双眼,十二道短线由双眼向外延伸至外部轮廓,与表示太阳光芒的二十四道短线相连,鼻子与嘴部的刻划浑然一体,两腮有圆点装饰,耳部下方有弯折线条装饰。整幅人面像神采奕奕、庄严肃穆,带给人们无穷的遐想。关于“太阳神”岩画的文化内涵,学术界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这是典型的自然崇拜,是对太阳赋予万物生命的感恩并对其加以神化的一种反映;也有人认为由于太阳和人类生活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一些部落将太阳视为保护神,并作为部落图腾或氏族首领加以崇拜;还有人认为,这幅“太阳神”岩画实际上是对生命的赞美。
关于贺兰山岩画的制作年代,有学者结合周围史前人类文化遗址的考古发掘情况认为,其年代最早可追溯至旧石器时代,大部分属于新石器时代。相关学者通过考古学类比方法,对岩画题材与出土青铜器图饰进行比对及对岩画线条、刻痕精细程度的辨认,发现青铜时代、铁器时代也有岩画遗存。而贺兰山岩画制作年代的下限,结合岩画周边的文字题刻,最晚可到西夏及元、明时期。这些年代久远、题材丰富的岩画在制作上或简单或复杂,或写实或写意,从生产生活、群体活动、宗教萌芽、心理状态、审美趋向等方面展现了中华先民的活动。特别是一些组合画面,中华先民对于生活敏锐的观察力,与艺术上粗犷的表现手法浑然一体,有着质朴、生动的艺术特色与浓厚的生活气息,堪称想象丰富、造型生动、意境深邃的文化史诗。
文明发展的历史见证
贺兰山岩画经历漫长的历史时期,最终形成今日的整体风貌,这些岩画在题材类型、表现方式、制作方法上既相互借鉴又前后传承,使其具有明显的文化交融特色,体现了人类社会由狩猎文明到游牧文明乃至农耕文明的发展进程。
狩猎是贺兰山岩画的主要题材之一,远古先民用简洁、流畅的线条刻画了一幅幅生动的狩猎场景。贺兰山白头沟的狩猎岩画画幅巨大,画面左侧的猎人头梳发辫,双腿分立,手执弓箭射向前方;画面右侧是一上一下两只动物,上方是单线条刻制的老虎,下方是通体打磨制作的马。贺兰山小西峰沟的岩画则同时具有狩猎与游牧两种题材,画面由十余个人物、30余只动物及数个符号组成。岩画中的人物姿态各异,有的双手挥舞驱赶家畜,有的骑在马上信步前行,还有的手持弓箭狩猎。岩画中的动物以体型巨大的牛和马为主,也有羊、鹿等。
随着时代的发展与文明的进步,贺兰山岩画中也出现了表现农耕文明的植物岩画,并且与游牧岩画出现在同一石面上,体现出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融合,其中以贺兰山石炭井双疙瘩的岩画最具代表性。该岩画中,植物岩画较为均匀地分布在石面的中间区域,动物岩画穿插其中,人骑岩画则围绕在动物岩画周围,呈现出骑马放牧的场景。
此外,贺兰山岩画的制作工具也经历了由石器向金属器的转变。岩画的凿点、刻痕是初步判断岩画制作工具的重要依据。如一幅岩画的凿点粗大稀疏、刻痕较浅,可判断该岩画由石器制作而成;若是岩画凿点细密、刻痕较深,则可判断该岩画由金属器制作而成。贺兰山岩画中既有用石器制作的岩画,又有用金属器制作的岩画,在贺兰口“西夏题刻”岩画中还出现了早期由石器制作,后期又用金属器再次进行精细化雕琢的现象,这正体现了贺兰山岩画是不同时期文明发展、文化融合的历史见证。
创新传承的文化遗产
作为不可再生的文化遗产和黄河文化的组成部分,我们不仅要保护好、传承好贺兰山岩画,更要深入发掘贺兰山岩画的文化内涵与艺术价值,发挥好其在文化传承中的作用。
在贺兰山岩画的保护方面,宁夏通过成立宁夏岩画研究中心、银川市贺兰山岩画管理处,颁布《宁夏回族自治区岩画保护条例》《银川市贺兰山岩画保护条例》,编制《贺兰山岩画景区旅游发展总体规划(2018-2025)》,划定贺兰口岩画12平方公里保护范围等,取得了显著的成效。近年来,为进一步推动贺兰山岩画保护工作,银川市贺兰山岩画管理处与相关技术公司合作开展贺兰山岩画区域测绘与本体数字化留存项目,通过无人机倾斜摄影、三维激光扫描等先进技术,结合传统控制测量、地形图测绘、航空遥感影像航拍技术,实现了贺兰口岩画基础数据的更新与完善,详细记录贺兰山岩画主要病害并进行精确三维量算,在实现多源数据的有效管理、修改和高效调用的同时,构建贺兰口岩画三维展示系统,着力推动贺兰山岩画的数字化保护。
贺兰山岩画的学术研究工作也在不断进行中,多年来,宁夏文旅厅、宁夏岩画研究中心、银川市贺兰山岩画管理处、石嘴山市博物馆等机构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开展贺兰山岩画田野调查工作,基本掌握了贺兰山岩画的分布范围、岩画数量、制作方法、题材内容等数据信息,为下一步的深入研究奠定了基础;在银川连续召开多届的贺兰山国际岩画研讨会,增进了国内外岩画学界交流,推动了相关学术研究的深入进行。此外,宁夏部分高校及岩画研究管理机构,多年来主持开展了数个岩画课题研究,以国家社科重大项目《中国北方岩画资料集成及数据库建设》为代表的一批项目取得显著的科研成果。
保护与研究是传承贺兰山岩画的重要基础性工作,要实现贺兰山岩画的接续发展还需要不断开拓思路,探索新的发展方向,创新发挥其文化资源优势。自贺兰山岩画景区及银川世界岩画馆建立以来,贺兰山岩画在开发利用方面成果斐然,特别是随着《贺兰山岩画全景图》《贺兰山岩画拓片精选》等文创产品的开发、《岩石上的太阳》舞台剧的编排、《人面岩画之谜》纪录片的拍摄等文化产业开发措施的实施,以及贺兰山岩画研学游的不断开展,贺兰山岩画这一古老的文化焕发出新的活力,以崭新的面貌展现在公众面前。
(作者夏亮亮系北方民族大学民族学学院馆员,束锡红系西北大学科学史高等研究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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