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际，道教医学得到了繁荣发展，并出现了一些新的特点，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道教与医学的关系更加密切，许多道门中人精通道术又兼擅医术。自明代开始，道教医学的许多精华成分大多被汲取到中医基础理论及临床应用方面，促进了明清时代传统医学理论的创新与养生学的繁荣局面。其主要标志为命门理论、心肾相交理论的成熟，以及奇经八脉理论成为养生学与临床医学的指导思想。

　　明代道教医学得到了充分发展，出现了许多融通道教医学思想的医学大家，并且取得了许多重要成就。首先，对明代本草学的影响巨大。例如，李时珍在编著《本草纲目》时就参考了晋代以来大量道教医学著作，据其卷一《序例·引据古今经史百家书目》可知，《本草纲目》中所征引的书目计440家，其中道书多达40多种。故明人顾景星指出：“其（指李时珍）以神仙自命，岂偶然哉！”

　　兰茂所编辑的地方性本草学著述《滇南本草》，也是道教医学对本草学影响的一个范例。兰茂，字延秀，云南省篙明县杨林千户所石羊山人，原籍河南洛阳，生于明洪武三十年（公元1397年），卒于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兰茂自号“和光道人”“洞天风月子”“玄壶子”，因自匾其轩曰“止庵”，故人称“止庵先生”。兰茂研习医药，起因于母亲。“兰子因母病，留心此技三十余年。其学皆探本穷源，得古人精奥。其方饵专一真切。不事枝叶。投入数剂，无不立愈。”兰茂不但精于医技，而且对道教内丹养生术、文学、戏曲、绘画、地理也颇有造诣，著述甚丰。除《滇南本草》《医门览要》等医书外，还有炼养著作《性天风月通玄记》及《声律发蒙》《玄壶集》行世。

　　《滇南本草》是我国古代内容最丰富、保存最完整的一部地方性本草学专书。据题为《明滇南杨林和光道人、止庵兰茂撰并识》的序文云：“余幼酷好本草，考其性味，辨地理之情形，察脉络之往来，独滇南则不同也。盖滇南乃昆仑之总脉也，而又近于西天之地，故有逆水绕之，往往奇花异草产于滇城而久不识。余留心数年，审辨数品仙草，合滇中蔬菜草木种种性情。并著《医门览要》二卷，特救民病，以传后世，为永远济世之策。后有学者，以诚求之，切不可心矢大利而泯救病之心。若能刻存善念，利吾救人，自有神天默祐，获福非浅。凡行医者，合脉理参悟，其应如响。然凡奇花异草，切勿轻传匪人。慎之慎之。”《滇南本草》在本草学上有较高的价值和影响。清代植物学家吴其浚在其名著《植物名实图考》《植物名实图考长编》中就引用了《滇南本草》中的70条资料。

　　其次，道教医学对明代医家的基础理论创新具有重要的影响。孙一奎的医学成就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孙一奎，字文垣，号东宿，又号生生子，安徽休宁县人。撰有《赤水玄珠》三十卷、《医旨绪余》二卷，另有《生生子医案》五卷。《赤水玄珠》和《医旨绪余》是孙一奎的两部重要医著，在传统医学发展史上有一定的地位和影响。孙一奎受道教影响甚深，这首先体现在其医道相通的医学观上。他认为道家性命双修的“道理”有助于医学发展，强调习医者要参考、观照“道理”。正因如此，孙一奎在罗浮道人的指点下，依《庄子·天地》中象目得珠的寓言故事，将医书命名为《赤水玄珠》。另外，从孙一奎医著的内容上分析，孙一奎擅长援仙入医。《赤水玄珠》卷十中引述了许多道门中常用的丹方及其炼制法，如“取红铅法”“制白铅法”“制灵铅法”“制真土法”“宝珠丹”“阴炼秋石法”“阳炼秋石法”“炼伏火黄芽法”“炼黄芽法”“三妙丹”“三元丹”“五精丸”“紫虚延龄丹”“紫石英散”等等。孙一奎在中医基础理论上也颇有建树。他将唐末五代以来道教内丹术关于肾命门的认识引入医学，系统阐述了命门——肾间动气论；提出命门在两肾中间，其中含一点真气，人之生命活动有赖于真气发动，所以真气又称动气或原气，而其发生之处称为命门。他认为命门之义“犹如儒之太极，道之玄牝也”。孙一奎对命门学说的阐述早于命门学说的代表医家赵献可和张介宾，对明代传统医学理论的发展作出了积极贡献。

　　第三，其他一些融通道教医学思想的明清医家也作出了重要的理论贡献。如周慎斋确立心肾相交、心肾不交作为人体生理与病理的理论；傅青主著有《傅青主女科》，对后世妇科学临床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祝登元著有《心医集》，其临床上治疗心因性病症的特点就是直接把内丹炼养作为主要的治疗手段。

　　明清之际，道教医学渐次汇入传统中医学发展的大潮之中，成为传统中医学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作者系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所长，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中国民族报》（2021年6月15日　0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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