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我国西北领土危机燃眉之际，左宗棠肩负起收复新疆的重任，开始着手一系列备战事宜。他深知想要收复新疆，便不可再依靠旧式军备。因此，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左宗棠行营进驻兰州后，他便创办了西北第一个近代军工企业——兰州制造局，其自制的新式军械武器，在收复新疆的军事斗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左宗棠雕像。（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师远人之长以治之”：孕育兰州洋务
自鸦片战争爆发后，左宗棠非常注意收集武器战备方面的信息。他曾提出战守机宜之策，“练渔屯，设碉堡，简水卒，练亲兵，设水寨，省调发，编泊埠之船，设造船之厂，讲求大筏软帐之利，更造炮船火船之式，火药归营修合，兵勇一体叙功，数者实力行之”，“以之制敌，即以之防奸；以之固守，即以之为战”。可见，当时左宗棠就已经十分重视从武器装备层面增强军事力量。
在后来的作战中，左宗棠亲眼所见外国武器之先进，在《学艺说帖》中不禁发出感慨：“自海上用兵以来，泰西诸邦以机器轮船横行海上，英、法、俄、德又各以船炮相互矜耀，日竟其鲸吞蚕食之谋，乘虚蹈暇，无所不至。此时而言自强之策，又非师远人之长还以治之不可。”
▲1869年，比利时一家枪械工厂的图画。（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调任陕甘总督后，左宗棠采买了大量西方先进武器，“如前购之布鲁斯后膛螺丝开花大炮，用攻金积堡贼巢，下坚堡数百座；攻西宁之小峡口，当者辟易。”而至于肃州之役，“肃城踞逆负嵎死抗……不能不极后膛螺丝大炮之威力以碎其胆。”左宗棠素有“谋求自强之道，首先需练兵治器”的思想，为此，他在西安创设了西安机器制造局，购备相关制造机器，又从江南制造局和金陵制造局调募了一批专业工匠，自产洋枪、铜帽、开花子弹等。西安机器制造局的经营，为日后左宗棠创设兰州制造局、自产新式军械武备进疆军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参中西之法而兼其长”：兰州制造局的诞生
同治十一年（1872年），左宗棠率部进驻兰州。此时入侵新疆的阿古柏的军队受到英、俄的支持，装备精良，要想战胜阿古柏势力，就要在军备上尽力缩小差距，甚至超过对方。
▲在这幅《金城揽胜图》上可以见到当年左宗棠在甘肃兴办洋务的踪迹。（图片来源：甘肃省博物馆）
洋务运动的兴起，促使大批洋务派官僚大办军事工厂，纷纷练兵制器。这样的风潮也助推了兰州制造局的诞生。进驻兰州后，左宗棠考虑到“与其在陕制办成器，再解亦须运脚，尚不如就近采办为省”，便将西安机器制造局的设施进行拆迁，转移到了兰州。
就这样，在兰州畅家巷，即今兰州体育馆西南一带，左宗棠创建了西北第一个近代军工企业——兰州机器制造局（简称兰州制造局）。兰州制造局的创设，寄托着左宗棠提升军械水平，“参中西之法而兼其长”的愿景。为增强兰州制造局的技术力量，保证军械生产自给自足、不断更新，左宗棠不惜花费大价钱，高薪聘请南京金陵制造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的技师，前往兰州制造局培训艺徒，并从浙江、广东、福建等地抽调来一批技术精湛的专业工匠。另一方面，委派原福州机器局的赖长，以记名提督衔担任兰州制造局总办。赖长是广东人，曾在左宗棠担任浙闽总督时任副将，精通机械，善于制造，是一个具有近代科学技术知识的人才。在赖长带领下，技师工匠一起攻克困难，边建设厂房边开工生产，兰州制造局便正式投产运营了起来。
左宗棠创办兰州制造局是为了打破对外国武器的依赖，实现自给自足，独立自主，自我更新。小型军用产品需要自制自供，以摆脱对外部的依赖，在作战中起关键性作用的大型军械亦如此。左宗棠从全局出发，引领兰州制造局拓宽自造大型军械的道路。
▲兰州制造局。（图片来源：兰州日报）
在兰州制造局，大型军械主要分三种制器类型：一是仿制西式的枪炮，二是改良国内的军械，三是自主研制的武器。在仿制西式的枪炮方面，兰州制造局已经能仿造普鲁士螺丝炮及后膛七响枪以及英国马蒂尼步枪等。兰州制造局制造的这些新式军械在当时世界属于相当先进的水平。在改良军械方面，则将劈山炮“改用合膛开花子，又把炮架改用鸡脚式”，大大增强了武器的利用效能，且原来的劈山炮极其笨重，一架需要13个人合作施放。经过改进，只需5人共同施放一架，大大节省了人力。广东制造的无壳抬枪，本就威力十足，“可开连环，可用群子，力大而能致远”，左宗棠与兰州制造局在其基础上“改照洋枪式，安宝塔嘴，用铜帽子”，提高了广式抬枪的射击精准性，同时加远了射击范围，提升了作战效率。在自主研制武器方面，兰州制造局按照普鲁士后膛炮原理，结合实战经验，自行设计研发了新式武器，“铸造二百多斤重炮，用车轮架放，也很合用”，展现出自制重炮的使用灵活性。除此之外，像大洋枪、三脚劈山炮，都是兰州制造局自主设计研发的军械产品，属于西方所没有的近代新式武器。
然而，西北交通不便，转运耗资太大，装填枪炮的火药还依赖于国外进口，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随着1875年刘典策划成立火药局，火药困境得到缓解，尽管这种火药在质量、威力上不能与西方火药相提并论，但仍算品质合格，可以使用，节省了转运耗费。兰州制造局对火药提炼方法研究改进，最终找到了“惟必将硝磺提炼，照寻常加工制合”的方法。兰州制造局的一系列成果深深激励了左宗棠，他展望道：“若果经费敷余，增造精习，中国枪炮，日新月异，泰西诸邦，断难挟其长以傲我耳。”
兰州制造局自制近代新式军械的成功实践，解决了部队军械问题，提升了军队作战实力，节约了购买武器军费，还助力了左宗棠部平定西北、收复新疆。
“官军之精利”：收复新疆军备力量的升级
光绪元年（1875年），清廷任命左宗棠为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左宗棠开始全权实施收复新疆的大计。在兰州制造局新式军械的装配下，清军战斗力明显提高，左宗棠对收复新疆充满了信心。
▲古牧地之战介绍。（图片来源：乌鲁木齐市零距离）
次年，左宗棠发动古牧地之战，随着收复新疆的首仗打响，兰州制造局所制军械也登上了战场，投入到实战之中。出关时，左宗棠曾配给刘锦棠部开花后膛大炮两尊、车架开花后膛炮四尊、后膛七响枪三百支、快响枪八十支，在出关后还陆续提供了更多新式武器。强大的火力配置，使将士们士气大振，无所畏惧，“皆冒枪炮斩关而入”。这些新式军械在收复新疆的过程中发挥了很大威力，成为克敌制胜的关键因素之一。
在首仗古牧地之战攻坚之时，“金顺遂饬所部环城正西、西北、西南三面结垒，抽派营勇于南城外昼夜修筑炮台，以高过城身一丈为度。其各面原有炮台，均令培土、铺板以便安炮，迨炮台告成，布置就绪，金顺督所部攻西北一带，并分开花铜炮一尊置湘军炮台。”刘锦棠以炮轰炸东北面城垛，“复用开花铜炮并劈山炮紧对缺口连轰之”。之后，杨金龙及庄伟“率亲兵移开花大炮于正南炮台，伺天色渐明，指轰南门左侧，并调集标针快响枪、七响洋枪、劈山炮排列炮台两侧同时轰击……侯大炮轰有缺口，即行攻入。”这样，东北、正东、正南三方缺口都得以打开。“官军标针快响枪、七响枪、劈山炮连发，子注如雨，贼多死者。”从战事记录中不难看出，近代新式武器在古牧地之战中的运用，使得清军攻破了敌军的据城死守，清军取得首战大捷。
▲新疆玛纳斯河大峡谷。（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新式枪炮还在清军攻克玛纳斯的战斗中发挥重大作用。光绪二年（1876年）七月二十日，清军与敌周旋，用后膛开花大炮轰城东北角楼，“横塌丈余”，大大削弱了阿古柏叛军的防守能力和反抗空间。八月十四日，清军以后膛开花大炮轰城西、南二面，缺口得以打开。十七日，刘锦棠部增援，于城南及西南隅高筑炮台，九月初一日，清军举发大炮，轰塌城身二丈余，施放开花炮正好打中敌军头目，据城中难民所言，“贼中伪元帅已被官军击毙”。
左宗棠所创办的兰州制造局，是清军收复新疆的宝贵军械库，为维护国家统一的军事斗争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同时也是左宗棠为中国军事近代化作出的杰出贡献。
（作者系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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