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纹沿立耳陶杯（简图）阿迪力·阿布力孜供图

　　新疆的每一次重大考古发现总是叫人激动不已。2003年3月至5月，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和吐鲁番地区文物局共同对经常被盗墓者侵扰的鄯善县吐峪沟乡乡政府5公里处的洋海墓葬进行考古发掘，共发掘出了3个墓地的500多座墓葬，出土文物数千余件，有纺织品、木器、陶器、金属器、古尸、骨器、装饰品等，为新疆史前时期历史文化和社会生活的研究提供了珍贵资料。

　　鄯善县洋海墓葬的发掘，是继罗布泊小河墓地之后，新疆最为引人注目的重大考古发现。这里出土了神秘莫测的萨满巫师、器形怪异纹饰奇特的彩绘陶罐、保存完好的环首铜刀、刻有张牙舞爪野兽的木筒、正在闭目养神的泥俑、古老的箜篌、人们休闲娱乐用的飞去来器等，叫人眼花缭乱、惊叹不已。与此同时，我们也能从这些丰富多彩、保存完好的古代遗物中，感受到吐鲁番古代先民所创造的灿烂文化。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散发着无限神秘和传奇色彩的、距今2500年的萨满巫师。

　　萨满巫师

　　我们从考古发掘报告中了解到，在洋海墓葬的21号墓中埋葬的是一位大约40岁男子，他的额头上系着一条缀有闪着洁白光泽的海贝彩色毛绦带，头戴羊皮帽。左耳戴一只铜耳环，右耳戴一只金耳环，脖子上挂着用玛瑙和绿松石串成的项链，穿着色泽颇为鲜艳的当地生产的毛布缝制的衣裤，脚穿保存较好、镶有铜扣的皮靴。他的右手握着一根短木棍，上面螺旋状地缠裹着铜片，左手握着一把木柄青铜斧。他的腰间还挂着两个皮袋，里面分别装着一把铜刀和一把铜锥。他怀里抱的铜斧和铜木棍，是萨满巫师的“法器”。经专家们研究认定，这是一位2500年前身份较高、活动于吐鲁番鄯善等地的萨满巫师。

　　在我国古代北方游牧民族中，萨满教十分盛行。据史料记载，中国北方古代先民，如肃慎、匈奴、乌桓、鲜卑、柔然、突厥、回鹘、黠嘎斯等，都曾有与萨满教有关的原始宗教活动，萨满教后来发展为居住在中国北部的阿尔泰语系民族普遍信奉的宗教。萨满是萨满教巫师的通称，源于通古斯语 “激动不安和疯狂乱舞的人”。各民族对萨满的称谓不同，但其都经过严格的训练，掌握各种法术与技艺。

　　萨满教认为整个宇宙可以分成上、中、下三界，上界是天神的地方；中界是人类活动的场所；下界是地层深处、江河湖海等，有各式各样的精灵出没。萨满巫师被认为是联络上、中、下三界沟通天地人神之间关系的使者，可以上达民情，下传神旨。萨满巫师的职能主要是为本氏族消灾祈福、趋利避害。每当瘟疫来临，萨满巫师就祭祀天神或祖先以保佑氏族免遭灾难。此外，还为病患者跳神治病，边跳边唱，用歌声呼唤各种神的名字。萨满巫师还为不育的妇女求子，以及为死者祝福，认为可把死者的灵魂送到阴间世界。

　　萨满巫师跳神治病时运用的万物有灵宗教观念的原始舞蹈，后来逐渐演变成许多民族特有的舞蹈形式。

　　萨满法器

　　萨满巫师作法通神时要用法器相助。神衣、神帽、神鼓、神杖都是常见的法器。洋海墓葬出土的萨满巫师头上所戴的羊皮帽子，是具有地方特色的神帽，只有作法术时才能郑重穿戴。洋海葬墓里没有发现神鼓，但在90号墓葬里出土了一件箜篌。箜篌用整块胡杨木挖成长圆形发音箱，以羊皮蒙面。一根木棍竖在音箱的一端，上有5道系弦的磨痕，一根羊肠衣做的琴弦还挂在上面。有人推断，这个出土的木箜篌是萨满巫师作法术时弹奏的主要乐器。萨满巫师左手握着的一把木柄青铜斧，无疑是作法术时驱赶鬼神的法器。他怀里抱的木棍，是作法术时使用的神杖。

　　在另一座墓葬里埋葬的是一位35岁左右的男子，也是一位萨满巫师，他身穿圆领式开襟长袍，毛线织的连裆裤子，腰上系着的宽7厘米的花色腰带非常漂亮，也是用毛料织成的，上面还打了一个有些像蝴蝶的结。小腿用3厘米宽的带子缠绕，带子上吊一串铜管铜铃，脚穿有铜扣装饰的皮靴。在他脚上穿的皮靴上，除了缀着铜扣外，还系着由铜管和铜铃组成的脚铃。萨满巫师作法时，一般都装作昏迷状态。在昏迷中萨满巫师神情恍惚，全身抖动，目光呆滞，狂呼乱舞，表示他已沟通神灵。萨满巫师癫狂与迷幻地跳神抖动时，脚铃会发出响声，似乎表明巫师作法已渐入佳境，那脚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把人们带入萨满巫师癫狂迷幻的世界中。

　　2003年，考古人员在洋海1号墓地90号墓葬，发现了大麻叶片、果实和小枝条，被放置在一个皮编草篓里，大麻叶片还是绿色的。这是迄今世界上发现的年代最早、保存最好的大麻标本。这些大麻可能是先被磨研成粉，然后被萨满巫师服用以获得癫狂的状态。

　　萨满教为原始宗教

　　研究者认为萨满教是人类早期所信奉的原始宗教。大约在2万年前，欧洲就出现了最早形式的萨满教。世界各地的岩画中都曾出现过萨满巫师的形象。我国大概在新石器时代晚期开始信仰萨满教。1979年考古人员曾在河北省磁县东魏墓葬中发掘出土过一件萨满巫师彩陶俑，距今1500年。美国密苏里州肯萨斯城的纳尔逊美术馆也收藏着一件距今1500年的萨满巫师彩陶俑，但鄯善县洋海墓葬出土的萨满巫师时代为2500年左右，比他们早了1000年，而且如此“活灵活现”的早期巫师，还是第一次出土。

　　萨满教是多神教，其信仰包括三个方面，即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自然崇拜是对自然物和变幻莫测的自然现象的敬仰和祈求，有天神、地神、风神、雨神、雷神、火神，以及名目繁多的来源于动物的神灵。

　　鄯善县洋海墓葬出土了很多器型怪异纹饰奇特的彩绘陶罐，表现出独特的艺术风格，特别是器型上显得与众不同。洋海2号墓地出土了12件沿立耳杯，高8厘米左右，口径大约10厘米，均浅腹平底，口沿上立有一个斜边带阶状装饰的三角形立耳。这些立耳杯的耳，不是设在器物的腹部，而是一反常态地立在口沿上，反映了制作者在构思设计上丰富的想象力。陶器的纹饰也丰富多彩，主要有三角纹、曲线纹、涡纹、锯齿纹、竖线纹、火焰纹、网状纹等，充分表现了古代吐鲁番居民的审美情趣。

　　在这些丰富多彩的纹饰中，火焰纹的出现，反映了吐鲁番古代先民对火的崇拜。火的作用在人类历史上是毋庸置疑的，用火烧成的熟食更加美味可口，人类的身体也因此变得更加健壮，与此同时，火给人类带来了光明和温暖，给人们增加了战胜困难和自然的信心和勇气。所以，火焰纹在陶器中的出现绝非偶然，反映了吐鲁番古代先民对火的崇拜。在诸多陶器中，最常见的是三角纹，画于陶器的内沿和外沿，有的画于器物的腹部。有学者指出，三角纹与古代先民的生殖崇拜有密切关系。涡纹与其它纹饰相比显得更加神秘，它象征着永恒。

　　动物崇拜也是历史上吐鲁番居民萨满教自然崇拜的重要组成部分。2500年前的吐鲁番人，把生活在他们周围善良的山羊和凶残的豺狼都融入自己的艺术品当中。如洋海墓葬1号墓地出土的一件木桶，有对应的两个系绳的小孔。上下沿饰连续三角纹。中间阴刻出两个伏在地上怒目圆睁、无比凶残的野狼。该桶的另一侧阴刻有两只野山羊。阴刻动物的部位饰以红、黄两种色彩，寓意两狼为抢夺两只山羊而相斗，画面生动逼真，狼和羊刻画得栩栩如生。

　　在新疆古代社会中，狼的形象多次出现在古代器物中，在2800多年前的和静县察吾乎沟墓葬中，发现过两枚蜷狼纹铜镜；在2800多年和2500多年前的且末县扎滚鲁克墓葬中，分别出土了刻有狼纹的木梳和木雕盒和木筒。狼的形象在新疆各地岩画中也屡见不鲜。专家们指出，狼之所以多次出现在文物中，与古代先民的狼崇拜有密切的关系。

《中国民族报》（2020年4月14日　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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