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佐：中国天主教自立革新运动的先行者
项秉光
1949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取得伟大胜利，自鸦片战争以来百余年饱受列强欺凌的中华民族终于站起来了，中国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与此同时，曾深受西方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势力控制的中国天主教会则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
王良佐神父（右一）。 中国天主教“一会一团”供图
回首中国近代史，中国天主教始终与西方列强的殖民侵略相捆绑。1844年的中法《黄埔条约》和1858年的中法《天津条约》，都涉及传教条款。1860年，传教士借着从事翻译之便，在中法《北京条约》的中文文本中擅自添加任由法国传教士在各省份租买田地建教堂的条文，天主教的传播从而深入中国内地。同时，教廷废除了葡萄牙的在华保教权，正式承认法国的在华保教权。法国在取得保教权后，将宗教与政治、外交深度捆绑，把天主教当成侵略的工具。而且，法国等西方列强还常常借教案进行外交干涉、甚至是军事干涉，不断侵犯中国主权。
义和团运动之后，中国天主教界有识之士提出中国教会要由中国人来管理，实现教会的自立自治。1912年，天主教神职人员王近仁等人筹建“中华教友联合会”，尝试以中国籍教士管理教会。1919年，天津、上海等地天主教徒提出由中国主教来主持教区教务。
1926年，6名中国籍主教被祝圣。但是在随后的20年时间里，中国籍主教任命进展缓慢，大部分教区依旧掌握在外籍传教士手中。而且，中国籍主教管理的教区是从原有外籍主教掌管的教区中分割出来的，都是经济条件差、教友人数少、地位低、影响小的教区。外籍主教不愿意让出自己的教区，而且还以中国籍神职人员素质不够为理由，阻碍中国籍主教的任命，中国天主教的本土化进程阻碍重重。
1946年，梵蒂冈与国民党政府建立外交关系。此时的梵蒂冈深度参与反共产主义运动，以极为敌视的态度对待共产主义，它在中国通过西方传教士推行其反共政策。当时的天主教信教群众对中国共产党并不熟悉，对共产党的认识主要来自教廷和国民党政府的宣传，对共产党的宗教政策也缺乏了解，中国天主教因而陷入举步维艰的危机之中。这一艰难的处境，亟待中国天主教上下以勇气与智慧走出一条新路。
1950年，一群来自四川广元农村的普通信徒和他们的神父，探索出一条中国天主教自立发展的道路。
广元市位于四川北部，境内群山环绕、风景秀丽，其昭化区的东北部有一个省级国家森林公园栖凤峡，公园内有一座小寺山天主教堂，由法国传教士于1901年创建。1948年，一位叫王良佐的年轻人被祝圣为神父，并来到小寺山教堂工作。这位年轻的神父于1920年生于四川绵阳柏林乡王家湾一个贫苦的天主教农民家庭，有两位叔叔是神职人员。他在家排行老四，二哥和三哥于1935年跟随红军北上抗日，英勇捐躯。王良佐神父从小在教会学校和修院中受教育，因此很自然地走上了神职道路。
小寺山教堂。吴艳摄
让王良佐神父意识到教会应该自立，源于他耳闻目睹的事件。王良佐所生活的四川是天主教传教的重点区域，也是列强侵略重点地区，以致该地规模大、范围广的教案频发。
新中国成立后，党和政府一边坚持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一边也要求宗教与帝国主义割断联系。周恩来总理多次强调：“中国的宗教应该由中国人来办”“要帮助宗教界人士割断同帝国主义的关系，帮助他们‘自己办宗教，自演自唱，不要外国人来传教’”。党和政府明确表示不依靠行政命令、不使用简单的政策处理宗教问题，而是“从旁予以适当的赞助”，以主动的团结争取宗教团体的改造与觉醒。中共剑阁地委和广元县委统战部积极向天主教徒宣传党的宗教政策，向信教群众指出帝国主义利用宗教侵略和奴役中国的事实，很多过去被掩盖的真相浮出水面。新中国的崭新气象与中国共产党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使王良佐神父和广大信教群众受到极大的震撼和教育。
1950年11月30日，王良佐神父在小寺山教堂召开广元天主教自立革新运动签名大会，呼吁大家用实际行动支持国家政策，建立中国人“自治、自养、自传”的新教会。会上签署的《自立革新运动宣言》由教友孙克强起草，抄写在一张红绫上，最后有500多人签字。宣言控诉帝国主义将天主教当作侵略中国的工具，在新中国建立后，更是把战火烧到东北边境，呼吁教友们站在爱国爱人民的立场，割断与帝国主义者各方面的联系，建立“自治、自养、自传”的新教会，支持国家抗美援朝。宣言发布之后，很快得到全国各方面的重视与支持，《新华日报》全文刊载了该宣言，《人民日报》发表社评，给予高度赞扬，全国各地的天主教会纷纷响应，发表自立革新运动宣言，天主教自立革新运动由此发展为全国性的运动。
一场外国侵略者引发的中国天主教生存危机，就此成功转化为新的发展机遇，一个彻底摆脱殖民地、半殖民地状态，由中国的神长教友独立自主自办的全新形态的天主教会由此应运而生。
1990年11月30日，在中国天主教反帝爱国运动四十周年纪念大会上，王良佐神父回顾了鸦片战争以来的一百多年间，帝国主义以天主教为工具，对中国的侵略与伤害。
雷鸣远神父曾经有一句名言：中国属于中国人。这种理所当然、不言而喻的道理，却需要三番五次的强调和血与火的斗争，这无疑是中国百余年近代史最形象的注脚。当中国人民取得反帝反封建的胜利时，中国天主教也紧紧跟随中国人民的胜利而走上自立革新的道路，不但中国属于中国人，中国天主教也成为中国人的天主教。
王良佐神父作为中国天主教自立革新运动的先行者，后来历任四川省天主教爱国会主席、四川省人大常委会委员、中国天主教爱国会常务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1997年去世。天主教自立革新运动的发源地小寺山教堂，伫立在川北大地上，也铭刻在天主教中国化的史册上。
（作者单位：山东社会科学院当代宗教研究所）
《中国民族报》（2022年6月21日 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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