爨(cuàn)碑,又称“二爨”,即《爨宝子碑》和《爨龙颜碑》,现存于云南省曲靖市,入选首批全国重点保护文物。
《爨宝子碑》,全称为“晋故振威将军建宁太守爨府君之墓”,因其形制较小,被称为“小爨碑”。《爨龙颜碑》,全称“宋故龙骧将军护镇蛮校尉宁州刺史邛都县侯爨使君之碑”,因其形制较大,被称为“大爨碑”。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碑刻存世极少,大小爨碑的碑文字体介于隶楷之间,在中国书法史上享有盛誉,被誉为“南碑瑰宝”。爨碑刻立时期,正值爨氏家族在南中地区(今云南、贵州和四川西南部)的鼎盛时期,可以说,爨碑见证了这一时期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情况。
爨碑亭。图片来源:曲靖市人民政府网站
据《爨龙颜碑》记载,爨氏远祖可以追溯到颛顼和祝融,其后传承至汉代的班彪、班固。东汉末年,班氏一支被封于爨地,遂以爨为姓,“爰暨汉末,采邑于爨,因氏族焉”。关于爨氏的族源,有学者认为,东汉末年,中原地区社会动荡,汉人爨氏举家南迁,其中一支迁到南中地区,与当地各民族融合,发展成为当地大姓。也有学者认为,爨氏可能是当地汉化程度很高的少数民族。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足以表明爨氏家族的崛起,本身就经历了民族融合的过程。
三国时期,蜀汉政权据有南中地区,实行羁縻政策,南中地区的部分大姓联合发动叛乱。蜀汉建兴三年(225年)春,诸葛亮亲率大军南征,平定叛乱。南中平定后,诸葛亮尽全力团结当地各民族,大量任用南中大姓,如李恢、吕凯、爨习、孟琰、孟获等人,担任各级官吏。其中,建宁爨习官至领军,负责管理当地,于是出现了“不留兵,不运粮,而纲纪粗定,夷汉粗安”(《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的局面。同时,诸葛亮也把中原地区的封建隶属关系带到南中地区,“移南中劲卒、青羌万余家于蜀,为五部,所当无前,号为飞军。分其羸弱配大姓焦、雍、娄、爨、孟、量、毛、李为部曲,置五部都尉,号五子”(《华阳国志·南中志》)。这些举措,不仅促进了南中地区各民族经济文化交流,而且有效地巩固和强化了蜀汉政权对南中地区的统治。
西晋攻灭蜀汉政权后,继续在南中地区实行羁縻政策。起初,在阎宇、霍弋等人的治理下,南中地区“抚和异俗,为之立法施教,轻重允当,夷晋安之”。后来,因为西晋朝廷举措失当,激化了矛盾,使得南中地区的大姓纷纷反抗,局势再度陷入动荡,出现“七郡斗绝,晋弱夷强”(《华阳国志·南中志》)的局面。西晋末年,益州流民起义,其首领李雄建立成汉政权,派兵占据南中地区。南中的部分大姓不愿归顺成汉,转而投靠东晋。
东晋永和三年(347年),安西将军桓温攻灭成汉政权,南中地区纳入东晋统治范围,仍然实行羁縻政策。当时,南中地区最有势力的大姓为霍、孟、爨三姓,而霍、孟二姓因宿怨互相攻伐,元气大伤,逐渐衰落,最终使得爨氏一枝独秀,成为南中地区最强大的势力。爨氏家族的爨琛曾被成汉政权任命为交州刺史,归顺东晋政权后,被任命为宁州刺史,是南中地区最高长官。爨琛之后,爨氏家族的爨頠亦被东晋政权任命为宁州刺史。此后二百余年,爨氏一直称雄南中地区,其统治下的地域人群也被称为“爨人”或“爨蛮”。
图为爨碑上的文字。图片来源:曲靖市人民政府网站
据《爨宝子碑》记载,爨宝子,建宁同乐(今云南陆良)人,世袭建宁(今云南曲靖)太守,二十三岁时卒于任上。《爨宝子碑》立于“大亨四年,岁在乙已”。事实上,东晋并无大亨四年。东晋安帝元兴元年(402年)曾下诏改元大亨,但是次年却仍称元兴二年,未用大亨年号。所谓大亨四年,其实是东晋义熙元年(405年)。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南中地处偏远,消息隔阂所致。尽管当时信息传递不畅,但是雄踞南中的爨氏仍然奉东晋为正朔。
据《爨龙颜碑》可知,爨龙颜,建宁同乐人,生于东晋太元十一年(386年),卒于南朝宋元嘉二十三年(446年),享年61岁。其祖父曾担任东晋晋宁、建宁二郡太守及龙骧将军、宁州刺史。爨龙颜之父为东晋龙骧辅国将军、八郡监军及晋宁、建宁二郡太守,去世后被追谥为宁州刺史、邛都县侯。爨龙颜本人曾被封为龙骧将军、试守晋宁太守、邛都县侯。他出兵协助南朝宋政权平定了元嘉九年(432年)益州地区爆发的农民起义,被封为龙骧将军、护镇蛮校尉、宁州刺史、邛都县侯。
爨氏家族称雄当地,不仅保持南中地区安定,大力发展经济、文化,“剖符本邦,衣锦昼游,民歌其德,士咏其风”,而且积极加强与东晋、南朝政权的联系,始终奉东晋、南朝为正朔,维护国家统一,承续中华文化。
总之,爨碑不仅是研究爨氏家族的珍贵史料,更是魏晋南北朝时期西南地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见证。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基地副主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