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开
来源:中国民族报 莫景春 发布日期:2024-05-24浏览(10)人次 投稿收藏

故园金银花(中国画)汪曾祺

  暮春初夏,家乡的野山坡上格外热闹。

  那些花草树木拼命地生长,原先空落落的野地一夜之间长满了清幽幽的草叶,那些在冬天看起来枯死的藤蔓也都变得绿蓬蓬的,争先恐后地到处攀爬。在一片葱茏中,一簇簇黄灿灿的花会使你眼前一亮,也让野地生动起来,那就是家乡的金银花。

  在山道路旁,阡陌野地,沟壑河堤,甚至是秃败的篱笆墙上,金银花都在尽情地绽放。它们爬上枯枝,拥在草堆旁,只要有可以撑起枝蔓的地方,便自豪地将一簇簇花高高地举起,像是吐出一串串优美的诗句。金银花在草丛间静静地绽放,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任由那些多情的蜂儿蝶儿没日没夜嘤嘤嗡嗡地围绕。

  有些金银花,藤连蔓、蔓接藤,蓬蓬勃勃地长成一片,就像瀑布一样自上而下倾泻着,是那样的热烈奔放,远远望去,就像是刚着了色的金黄地毯,又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那淡淡的香气从很远的地方就飘进鼻子里,使你不禁连吸几次鼻翼。也有散落在杂草间、繁星般的金银花,它们眨巴着一双澄黄的眼睛,期盼每位青睐自己的来者,即使是一只落单的蜜蜂或蝴蝶,它也会努力挤出一些缝隙,热烈地和它拥抱。

  金银花不娇气,随处可长,若是清风或小鸟把它带到什么地方,只要有一片湿润的土地,落下了,便拼命地生长。金银花长势最盛时要算谷雨时节,那时春雨濛濛,空气温润,家乡的山坡上星星点点,到处散着黄灿灿的金银花。乡亲们老老少少闲着没事,挎个小篮子,兴冲冲地去采花,摘上满满一篮,放在太阳下晒。晒干了拿到镇上的中药铺换上几个钱,金银花就真的变成“金银”了!手里捏着几张或大或小的钞票,乡亲们的脸上都笑成一朵朵绽放的金银花,感谢大自然赏赐的美好礼物。

  谷雨过后,便入夏了。天气炎热,人们容易生病,金银花性寒味甘,具有清热解毒、疏风通络的功效,是这个季节家中必备的一剂良药。于是,爷爷每天早早起来,烧一锅开水,倒进茶壶,再从他那宝贝竹筒倒出几朵金银花。不出几分钟的功夫,馨香便溢满整个屋子。

  泡好金银花后,爷爷倒了一杯,坐在门口,悠然地喝着,抿上一口,眼睛一眯,仿佛陶醉在花香中。爷爷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茶叶是没钱买的,也没那份雅兴,酒也难得喝上几口,用金银花泡的水便是他最好的酒茶了。

  金银花茶甜,自是甜在心里。我小的时候,糖还是个稀罕物,偶尔尝到一两颗,心里总是挂念那难以消磨的甜味,甚至会因为吃不到而终日闷闷不乐。这时候,爷爷总是给我倒一杯金银花茶,笑眯眯地说,已经把糖泡在开水里了,不信尝尝看。我将信将疑地抿上一口,那清爽的甜味绕着舌尖荡漾开来,溢满整个口腔,甜到了心底。我便猛干几口,把心里那份不快冲得一干二净。此后想吃糖的时候,我就跑回家喝上几口金银花茶。

  其实,金银花的这番清甜,是经过长时间的积蓄酝酿而来的。金银花,学名忍冬,一个“忍”字道出多少艰辛!

  金银花总是长在高处向阳的地方,那儿也是土层坚硬、水分较少的地方。金银花扎根于此,不断地往地下吸取水分,有时天空飘落一阵雨,它便贪婪地吮吸。因为常被高大的草木遮住阳光,金银花便使劲往上攀爬,直到与阳光拥抱。秋风萧瑟时,金银花翠绿的叶子被刮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嶙峋的枝蔓,冰雪压过,雹雨打过,它也默默地忍受,暗暗地积蓄力量。一待春回大地,土地湿润,便又枝蔓葱茏,花儿绽放,灿烂无比!

  眼下已是五月,想必家乡的山坡上肯定是人影绰绰,满山的花儿映着一张张笑脸。身在异乡的我,黄灿灿的金银花依然在心里怒放。

(编辑: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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