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鹘衣装回鹘马,就中偏称小腰身。”在五代后蜀花蕊夫人的《宫词》诗歌中,各民族文化交融的场景跃然纸上。唐朝与回鹘在政治上互助与和亲,在经济上贸易往来、互通有无,都极大促进了双方在文化上的相互认同。“回鹘衣装回鹘马”不仅是唐代及五代时期民族交融的历史见证,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发展的历史见证。
回鹘,源自北狄、丁零,唐初称“回纥”。唐贞元四年(788年),回纥首领合骨咄禄可汗取“回旋轻捷如鹘”之意,上表德宗,奏请改族名为“回鹘”,获得了同意。
回鹘人喜骑射,以肉类、奶制品为主食,住毡帐,乘高车,逐水草而居。早期游牧于仙娥河(今色楞格河)、温昆河(今鄂尔浑河)流域,后在部族首领骨力裴罗的带领下,发展为回鹘汗国,极盛时“东极室韦,西金山(今阿尔泰山),南控大漠”(《新唐书》卷217上《回鹘传上》),北至北海(今贝加尔湖),疆域包括了今天蒙古高原和新疆北部的大部分地区。
贞观三年(629年),回鹘首领吐迷度遣使到长安朝贡,此后双方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在政治上主要表现为接受册封、军事援助与和亲。
贞观二十一年(647年),唐朝在回鹘部设瀚海都督府,册封回鹘首领吐迷度为怀化大将军兼瀚海都督。天宝三年(744年),唐玄宗册封回鹘首领骨力裴罗为怀仁可汗。安史之乱后,回鹘毗伽可汗曾两次派兵助唐平叛,为最终收复两京、消灭叛军势力作出了重要贡献。
为进一步加深双方情谊,唐肃宗、德宗、宪宗先后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宁国公主、咸安公主、太和公主嫁给回鹘可汗为可敦(可汗的正妻),这也获得了回鹘的极大尊重与认可。骨咄禄可汗曾说:“昔为兄弟,今为子婿,半子也。”(《资治通鉴》贞元四年)如此亲密的关系,在整个中国古代的和亲史上都是罕见的。
在经济上,双方广泛开展贸易往来。从官方贸易来讲,唐肃宗乾元(758年—760年)以后,回鹘几乎每年都会用马匹来换取唐朝的缣帛和茶叶,“以马一匹易绢四十匹,动至数万马”(《旧唐书》卷195《回纥传》)。由于缣帛交易量很大,回鹘还会发挥丝绸之路枢纽优势,把用不完的缣帛远销至中亚和欧洲。此举获利颇丰,对回鹘经济社会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而民间贸易形式更为多样,交易种类繁多。有大量的回鹘商人来唐经商,在长安就有不少人“殖资产,开第舍”(《资治通鉴》大历十四年),售卖珠宝、琉璃、香料、金银器等奢侈物品,有的回鹘人永久留居唐朝,与当地人结婚生子。
莫高窟第409窟东壁门两侧绘供养人像。上图为两身回鹘王妃,头上立一桃形冠,并镶嵌绿色宝珠。下图为回鹘王礼佛供养像,回鹘王身穿团龙纹长袍。 (图片来源于敦煌研究院官网)
广泛而持久的往来,使回鹘与中原地区增进了了解,交往交流交融也日益深入。唐朝的历法被回鹘人所采用,建筑风格也被回鹘人所模仿。同时,回鹘的衣装和马匹也渐渐风行于唐朝。
从现存壁画来看,回鹘的衣装以冠、袍、饰物为主。男子冠有尖顶花瓣形冠、三叉冠、扇形冠、桃形冠,还有尖顶帽、圆帽、花帽等多种样式。袍多为窄袖,长至膝或小腿,主要有三种样式:一种是红色、小团花式圆领长袍;一种是在领口、门襟、上臂、袖口、下摆处都有花边装饰的饰边长袍;还有一种是斜襟右衽袍,袍长至膝。男子饰物主要是耳饰,一般是耳环、耳坠,样式呈圆形。
女子冠,有桃形冠、花蕾冠、如角前指冠等,其上往往缀刻凤鸟,戴时要梳椎状回鹘髻,上面装饰珠玉,两鬓插簪钗,耳边及颈项多配有精美首饰。袍,是连衣长裙,有对襟和交襟两种样式,衣身宽大,腰系束带,下摆曳地,颜色以暖色调为主,多用红色,翻领、窄袖,领、袖处都有较宽阔的纹饰,以凤衔花纹饰较为常见。女子饰物样式更多,耳环和耳坠不但有圆形,还有水滴形成水珠下垂状;发饰有花钿、步摇、钗、簪、梳篦等,大多呈白色和金色;颈饰一般是串有珠宝的项链,颜色有红、白、绿、黑、褐等多种,往往重叠佩戴,垂至胸前。
回鹘马匹,多是蒙古马种,体型较小,身躯粗壮,耐力很强。有学者统计,唐朝前后买入回鹘马约140余万匹,除主要用作战马、驿马外,也用于宫廷生活及娱乐,比如游玩、乐舞、打马球等。从整体来看,相较汉族衣装,回鹘衣冠拥有纹饰绮丽、冠服华美、装饰富丽的特点,特别是耳饰和颈饰样式非常独特,而回鹘马矮小便于骑乘,因此很受唐朝社会上层女子的喜爱,此风一直延续至五代。
值得关注的是,在回鹘衣装影响汉族的同时,汉族的衣装风格也同样被回鹘所吸取。如,毗伽可汗的服饰就是头戴胡帽,身着赭黄袍,赭黄袍显然是汉族服饰的特征。另外,回鹘妇女也常效仿汉族妇人面施粉黛。
回鹘诗人坎曼尔在他的诗中写道:“古来汉人为吾师。”这不但反映了汉族与回鹘之间的深厚感情,也表达了强烈的心理认同,为日后民族交融的深入奠定了基础。唐武宗以后,回鹘人一部分留在漠北融入蒙古族之中;一部分南迁,大部分融入汉族之中;还有很大一部分西迁,与当地民族融合,逐渐发展为今天的维吾尔族和裕固族,共同建设着中华民族美好家园。
(作者系北华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
(编辑: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