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静怡： 中国基督教本色化运动的推动者
项秉光
1910年，在苏格兰爱丁堡举行的基督教世界宣教大会上，一位来自中国的代表在发言时宣称：“我们中国基督徒对你们的宗派主义毫无兴趣。”这个在西方人看来石破天惊的发言，既是对西方基督教历史上严重的宗派主义的批评，也是在全世界基督教面前公开表达了中国基督教自主自立、建立本土教会的强烈愿望。这位发言的中国代表就是诚静怡，中国基督教本色化运动的推动者。
1881年，诚静怡出生于北京一个满族家庭。他的父亲曾经在基督教伦敦会开办的医院得到救治，因此皈依基督教并加入了伦敦会，成为北京东城伦敦会传教站的传道人。1894年，13岁的诚静怡进入伦敦会的北京英华书院读书。3年后，诚静怡因为表现优异被送到天津伦敦会的养正书院继续深造。1901年，诚静怡担任伦敦会传教士文书田的助手，帮助他修订《圣经》的官话本译本。第二年春天，文书田返回英国，为了继续《圣经》译本修订工作，他决定聘请诚静怡远赴英国。1903年7月，诚静怡到达英国，协助文书田用3年时间完成了译经工作，被选为大英圣经公会荣誉外国会员。译经工作结束后，诚静怡进入格拉斯哥圣经学校学习两年，1908年结束旅欧生涯返回北京，担任伦敦会传教士瑞思义的助手。
在诚静怡的前半生，出现最多的两个词是“伦敦会”与“助手”。他一直在伦敦会的学校学习、在伦敦会的教会工作、为伦敦会的传教士服务。这两个高频词不仅仅是诚静怡前半生的写照，也反映了中国基督教当时的现实状况与困境。
1807年，英国传教士马礼逊来到中国时，派遣他来传教、为他支付费用的是基督教公理宗的伦敦会。基督教在历史上曾有过多次争执和分裂，形成了不同的派别。据统计，西方基督教在中国传教的差会最多时竟有150多个，其中来自英国的有40多个，来自美国的有70多个。西方殖民者所掌控的基督教与中国之格格不入、与中国社会裂痕之深，甚至激烈到难以共存的地步。
当诚静怡表示“我们中国基督徒对你们的宗派主义毫无兴趣”时，实际上是代表中国的基督徒向西方基督教世界喊出心声。中国基督教渴望摆脱西方基督教宗派主义的影响与控制，建立中国人自立自主的教会。
在义和团运动之后，中国基督教界意识到教会如果不能摆脱西方差会的控制，就无法成为中国人的教会，也就无法融入中国社会。在1907年的基督教来华百年纪念大会上，英国传教士汲约翰表示：“中国的民族精神在教会内外已经觉醒，已达到令人吃惊的程度。”这种觉醒的特征是：“对外国的控制甚至影响感到难以忍受，这点在教会内外都可以感受到。”越来越多的声音呼吁中国的教会自立自主，诚静怡也因此将他的后半生投入到中国基督教的独立事业中。
1910年，诚静怡被按立为牧师。不久后，他在北京米市大街建立教堂，实现了教会自养，摆脱了差会的经济控制。1915年，米市大街的教堂以中华基督教会的名义，上报内务部立案给照，成为最早获得政府核准的中国教会之一。1910年12月，诚静怡登上了更大的舞台，他在汉口的布道工作会议上，被推选为全国布道联合会主席，此后他先后出任全国基督教协会干事、总干事。1922年，诚静怡被选为全国基督教大会主席，并在第二年的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年会上当选为干事，后来担任总干事。1927年，中华基督教会总会成立，他先任会长，后任总干事。1928年，他率中国基督教代表团参加耶路撒冷世界宣教大会，当选为大会副主席。诚静怡从西方传教士的一名助手，一步步成长为自立教会的牧师、中国基督教的领袖，乃至于具有世界声望的中国基督徒。
诚静怡的核心思想可以用他常说的“中国教会”来概括。这4个字虽然非常简单，却准确抓住了基督教在中国的根本问题。诚静怡表示，中国教会“不是一个外国教会”，这虽然是一个基本常识，但是在当时却要特别强调。诚静怡认为，基督教在任何地方都会有一种本土化或本色化过程，以适应当地人民的需要，因此“基督教在中国将会成为中国基督教”。这个过程一共有两道程序，一是脱离，二是融入。诚静怡表示，具体而言，脱离就是中国基督教脱离西方文化与西方人的掌控。他认为一百年来基督教都由西方传教士掌控，从治理到思想都以西方人马首是瞻，因此中国本色教会应该脱离西方人之手，由中国信徒负责，由中国人自由、完全地表达和决定。融入就是基督教要适应东方人的需要，融入东方的文化传统与社会习俗。诚静怡特别举了一个例子，就是曾经在中国天主教历史上引起过轩然大波的“祭祖”问题。他认为，应该看到祭祖值得赞赏，比如鼓励孝道、维护家庭和睦等，因此基督教应该考虑接纳中国的祭祖文化。
诚静怡推动基督教本色化的方法，主要是训练和教育，训练培养中国人自己的教会领袖，并用这些人不断取代西方传教士，完成教会管理权的置换。诚静怡认为：“当中国人接管教会现在由西方传教士控制的工作时，教会在特征和色彩方面就自然会变成本色的。这里我们触及到已谈得很多的移交的问题，把控制权从差会移交到教会，我们认为这是本色化最有效的方式。”
1920年，诚静怡着手推动建立中华国内布道团，以促进中国基督教的自传工作。他认为，自传是自治的基础，国内布道之举为本色教会之前驱。诚静怡是中国基督教本色化运动的规划者和推动者，有力地推动了中国基督教本色化运动的深入。
1939年11月，诚静怡因病在上海去世，享年58岁。
（作者单位：山东社会科学院当代宗教研究所）
《中国民族报》（2022年11月15日 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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